肯吉严肃的看着我：“你再用这么猥琐的语气说这个词，我就当着你的面给松鼠放血。”
“在古老的传说里，一些邪恶的亚种龙类，会吸取其他生物的生命，与自己的精神力融合，达到强化自己力量的目的。”波说：“像双足飞龙什么的。”
“她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晃着，把我贴在她的伤口上。”
“交换血液？”
“是的，就和初拥一样。血脉在皮肤下浮现，血管像深黑色的枝叶一样蔓延，我能感觉到属于血族的那部分血液在逐渐丧失活力，恶臭的黑色油脂般的血液从每个毛孔里流出来。”肯吉揉了揉脖子：“劳伦伸出舌头舔舐我的眼珠，后来我才知道，她在担心这些黑汗损伤我的视力。”
我在嘴里转动舌头，想象舔舐到人类眼珠的触感，打了个寒噤。
“很短的时间里，黑汗就逐渐稀释了，变成了干净透明的汗珠。我的伤口全部愈合了，体力也在逐渐恢复。”肯吉瞪了我一眼：“这家伙就晕掉了。”
“我记得你说，你趁机逃走了？”我抽了抽鼻子。
“嗯嗯，我当然要逃走，我以为我被邪恶的大坏龙抓住进行了什么仪式。”肯吉说：“我回到了血族领地，但很快，我的同族发现了异常。”
波思索着：“血契带来的异常。”
“首先，我失去了对血食的渴望。第二，做为一个新生的血族，我不再那样惧怕阳光。”肯吉伸出食指，而后又展开手掌：“第三，我拥有了奇异的力量。”
她沉默了片刻，手掌像花瓣般伸展收拢，握住虚空，一个暗红色的光球悬浮在她五指之间，仿佛遥远夜空中的一点星芒。
“哇！”我侧了侧头，探身去嗅。
“别跟只大狗一样！”肯吉收拢手掌，再张开时掌心已经空了，她一巴掌拍上我的鼻梁。
“这是劳伦的血液赋予你的力量。”波很肯定的说：“操纵火焰的能力。”
“除了力量之外……”肯吉卷起斗篷，解开自己束腰。
我在喉咙里嘀咕了一声，用前爪捂住眼睛。
“你又怎么了？”肯吉停下动作。
“她大概是以为你打算对我们其中之一表示爱慕，做为矜持的有修养的女性龙类，她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捂上眼睛，避免看到太过冲击的场面。”波抿起嘴笑了笑，随即又有一丝犹豫：“肯吉，一千年前她也是这样吗？”
肯吉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如果一千年前她也是这样，我估计已经成为第一个屠龙的血族了。”
我放下前爪，挠了挠额头：“我只是想抓痒，你继续。”
“我长出了鳞片。”肯吉扒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腹部以下的皮肤。
与她的脸和手展现的苍白不同，一直被包裹在斗篷里的肌肤，呈现出青紫色，细小的红色鳞片布满整个身体，隐约的纹路随着呼吸浮动，狰狞如同巨蟒。
我和波同时倒抽一口气。
“除了脸、颈部、腹部和四肢掌心，都是这样。”肯吉平静的穿好衣服，把斗篷紧紧裹在身上：“但当我愤怒的时候，连这些部位也会长出鳞片，我在逐渐变成一条半龙。”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s 13
长久的沉默。
火堆烧的噼啪作响，红色火苗映在肯吉的脸上，美好的玫红色掩盖了她的苍白，脸颊有点婴儿肥，淡蓝色的眼眸澄净粲然，像是那些可怕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真像一场噩梦啊。”波轻轻的说。
“但这只是噩梦的开端。同族意识到我的血液被调换了，他们不再承认我的血族身份，长老会要求末卡维族对我进行追杀，同时血猎也敏锐的察觉到我这个离群的软肋。可笑的是，血猎认为我是应该被清理的血族，血族又认为我是背叛者。”肯吉也轻轻的说：“我东躲西藏，打算向长亲求助，可她也要毁灭我，理由是，她赋予我的血液已经不纯了。”
“我很抱歉，肯吉。”我动了动身体，更靠近她一些。
“这与你无关，血族原本就是冰冷的种族。”她对我微笑：“何况最后是你救了我。”
“龙血的力量远远高于血族的。”波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安慰般的说。
“没错，当我意识到我已经无路可逃的时候，我开始了反击。我释放火球去焚烧同族，欣赏他们在火焰中的哀嚎。”肯吉咬了咬牙：“长老会的亲王判定杀无赦，宣布成功狙击我的血族有权利享有我的血液。”
“那会有无数年青的血族冒险来追杀你。”波说：“为了得到你强大的血液。”
“我找不到食物，体力和精神力都受到了伤害，身体的异化也越来越严重。”肯吉点点头：“所以，我只能再逃回巴伐利亚。”
我忍不住插嘴：“你怎么找到我的？”
肯吉亲昵的靠在我身上，我调整姿势让她更舒适一些。
“我亲爱的大头一直在巴伐利亚等着我。”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你用龙息震慑了那帮混球，还告诉他们，我通过强大的实力，获得了龙类的认可和保护。”
我松了一口气。
“那么，事情平息了？”波问。
“同族和血猎的追杀告一段落。但紧接着的问题，是因为未完成的仪式，而造成的我的异化。”肯吉摇了摇头：“事实上，即使劳伦当时没有晕倒，我们也无法完成血契的仪式，仪式的最后一步。”
波想了想：“我记得书上描述的血契，只需要交换血液就能完成了。”
“但那是针对人类的。而我是血族，不是人，不是神，甚至不是魔鬼。”肯吉说：“血族的祖先是被上帝惩罚的该隐，所以，为了完成血契，我需要经过教宗施洗，洗去源于祖先的惩罚和耻辱。”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让教宗为一个血族施洗，本身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条件。
“但劳伦和我别无选择，异化在加剧。不被认可的血液，日夜在我身体里焚烧。为了让我得到暂时的安宁，劳伦每天都会切开自己的手腕，让我吸取足够的鲜血。”肯吉深吸一口气：“即使是龙类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
波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前爪。
“一千年前，她是一条充满智慧，爱好人类科技的龙，她沉醉于人类的身体和思想所带来的美，认为一定能有什么不需要施洗就能生效的方法拯救我，我们走遍世界各地，她尝试了很多药剂，花了巨大的代价买来血族的尸体研究。”
“但都失败了？”
“是的。最后，她带着我去梵蒂冈求见当时的教宗，尼古拉一世。劳伦安慰我说，即使教宗拒绝，做为红龙，她可以表明身份，同时满足教宗的愿望，请求他为我施洗。”肯吉陷入了回忆：“我相信了，那个清晨，她在尼禄广场的朝阳下，最后一次切开手腕，让我吸取足够的血液，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尼古拉一世？那个最杰出的教皇之一？”
“那是个混蛋！他拒绝了我们，但在发现劳伦的身份之后，改变了主意。”肯吉啐了一口：“他当时急于巩固教皇的地位和权势，如果他能收服一条龙，查理大帝的继承人就没有理由和力量阻止他。”
波瞪大了眼睛：“难道他打算让劳伦向他臣服？让一条红龙称臣？”
“龙类是高贵的种族，绝不可能成为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的仆人！劳伦拒绝了他，但答应满足他其他愿望做为交换。所以，他决定把这个不为他控制的力量封印起来。”肯吉咬牙切齿的说：“他借口为血族施洗需要更多的准备，让我们暂时住在流泪的房间。那个神圣的教堂，能够阻止劳伦变回龙型。”
我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一丝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s 14
寒意从心底蔓延到脊椎，带着令人作呕的刺痛，像一朵巨大妖艳的的红色花朵爆开在我脑海深处。
什么东西想冲破束缚，无数画面在我脑海里闪烁。
巨大的、泛着古铜色光泽的岩层，动物的骨骼在梦魇中挣扎嚎叫，一个比一个巨大的爬行类，伸长的翼骨顶端长着利爪，扭曲成美丽的花纹；永不停息的尖啸的风吹碎岩石，粉末飞落如雨，覆盖在我身上，剜心一般的疼痛此起彼伏；浓墨一样黑的空气几乎凝固，无数飘移着的金色星光在高旷的空间里舞动，望不到顶……
我浑身颤抖起来，肯吉靠在我身上瑟瑟发抖。
“尼古拉一世，召集了所有红衣主教，动用贤者之石，把劳伦束缚在石洞中。”肯吉牙齿打颤：“铅和水银流了满地，吟诵圣经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着我，但我知道，她比我更痛苦，她像被丢进地狱中滚热的熔岩一样嘶叫。”
“无法变回龙形，就意味着要用人类脆弱的身体承受巨大的伤害。”波在发抖，声音微微颤抖。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躺在喀尔巴阡山上的原木教堂里，浑身是血，下半身被金属浇筑在祭台上。虽然是人形，但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肌肉表面满是暗红色的筋脉，面骨突出，那双曾经闪闪发亮的眼睛，变成了两个灼烧过的黑色血洞。”肯吉闭上眼睛，眼泪滑过脸颊。
我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她流下的眼泪，微微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上泛开。
“这样的记忆，还是忘了的好。”波轻轻的说，张开双手环抱住我的脖子。我回过头，在她脸上蹭了蹭。
“我被那个所谓的神圣领域阻拦在外面，尼古拉一世在教堂里吟诵圣歌，把劳伦浇筑在一个黄铜罐子里。”肯吉睁开眼，看着我。
什么是诀别？是不可挽留，不可逆转。是再也握不到的温度，是再也感受不到的痛苦，是再也说不出口的抱歉。
我回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肯吉。”波把她揽进怀里，两个女人的脸颊在我的鳞片上摩挲：“都会好起来的，劳伦醒了，你找到她了，一千年已经过去了，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你等待，就不算孤独。”
“嗯。”肯吉点点头，把眼泪蹭在我身上。
“这些年你怎么过的？”波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劳伦的血来稳定你，你怎么遏制自己的异化？”
“屠杀同族，吸干这些混球身上的血。有些年长的血族，他们的血液能帮助我稳定很长一段时间。”肯吉擦干眼泪，坐直身体，苍白的脸上笼罩着青紫色的雾气：“我要活下去，弃族的怨毒，被夺走朋友的怨毒，支撑着我活下去。”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