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冬》分卷阅读18

    我被震住了。 戈斯是亚缇璃的邻国,尖端科技虽然没有琉慕拉发达,但是军事和经济实力基本上都是可以和琉慕拉平起平坐的。甚至,经济实力还要更胜于琉慕拉,因为没有地理原因的限制戈斯的贸易事业相当红火,连琉慕拉人许多的生活必需品都严重依赖从戈斯的进口。鉴于戈斯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琉慕拉在开战之初就同戈斯签订了条约,戈斯不参与战争,战后亚缇璃三成的领土划归戈斯所有。至于琉慕拉的高层是不是真心想这样做谁也不知道,但这至少是稳定周围局势的一个方式;如今这样的计划外泄‖了,那些挑战道德底线的内容如果被戈斯军方看到……

    “如果其中的一部分内容得到证实,戈斯会毁约。”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安杰丽卡说。她甚至比我更直接。

    “你那么肯定?”我反问。

    她看了我一眼,又移开目光:“琉慕拉再强大也不能无所顾忌,‘人’不能作为生物研究的对象是国际公认的法律,所多玛计划还可以打擦边球说成是仿生学项目,但蛾摩拉计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甚至有可能……被认定为反‖人‖类。”顿了顿,“如果这样,就是触及了所有国家的道德和人‖权底线,不仅是戈斯,其它国家也有可能插手。”她的口气有些凉薄。

    “你都知道得很清楚,不是吗?”我走近她,“你是蛾摩拉计划现在的领导者,然而你也知道这个计划是违背公理的。那么为什么当初还要继续开展它呢?”

    “听说得挺多啊,”她有些讽刺地看着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我耸耸肩,“同样地,你告诉我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意义。既然现在我们做的事情都对整件事的进展没有实际作用,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释疑呢?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明知这个计划的疯狂之处,还要接手它?”

    她怪异地看着我,最终败在了我不妥协的神情下,开口说:“我知道它是错的,可是我的国家需要——至少现阶段,这个需要快速赢得战争的阶段——需要先进、没有‘天敌’的武器,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拣起这个停了十年的计划的原因。明白了吗?”

    “可是这是违禁科学,一旦败露所有进行研究的人都会被判刑。”

    “就算不败露也一样,战争结束后琉慕拉会自行处理掌握这些核心科技的人。”

    “所以为什么?”

    安杰丽卡静静地看着我。“既然迟早要被关进监狱,为什么不趁着还有自‖由和充分条件的时候做最多对这个国家有意义的事情呢?”

    越来越多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我感觉我和她无法在这方面达成共识。“为了什么?称霸世界?侵略他国?安杰丽卡,你怎么会这么不清醒,你有权力,你应该去停止而不是助长这些事情。”

    “这是我祖国的理想。”她淡淡地说。

    “可是他们是错的!”我把她的帽子扔回给她。帽子打在了她身上,她没接,任由它掉在了地上。

    “对错只有站在旁观角度的人才有可能分清,而当事人都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的,他们将自己赌上一切的那一方认为是‘对’,所以冲突就产生了。”她弯腰捡起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尘,仍然没有恼,“我也是这样的,我为我的祖国押上了一切,所以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没有对错,没有始终。”

    “即使是一条路走到黑?”我觉得这不可理解。然而她却点头了。我冷笑:“这是什么,职业操守?”

    她笑了笑,说:“219年所多玛计划初始的时候我也是抱着这样想法的,所以才给第一个人造人,也就是你,选用‘faith’作为代号。所以,你说呢?”

    我不再说话。她将帽子戴好,从我身边擦过去,走向那扇金属门,离开了。我在她身后闭上了眼睛。四周又陷入黑暗,我摸索着在架子边慢慢坐下,把膝盖屈起,头埋进臂弯。无边无际的无力感将我淹没,同时像要失去某些重要东西的恐慌感在我的胸腔中扩散,一点一点将我掏空。

    第二天,仓库的门又被打开了,然而来的人不是安杰丽卡,是洛伦佐。让我讶异的是,他手中还拿着几本书。我接过那些书,发现正是我从依洛来时带来的那几本,正在疑惑时听洛伦佐解释道:“安杰丽卡托我送来的,她说发现你被关在这儿很无聊,所以让我把这些给你打发时间。”他朝那些书扬了扬下巴。我撇了撇嘴,关了我这么长时间总算发现我在这儿待得很无聊了?洛伦佐走后,我翻开了最上面那本书,却在扉页发现了一张折叠的字条。我将字条展开,上面是安杰丽卡的字迹:

    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再去你那里了,我吩咐了让你待的那间仓库灯一直开着,愿意的话可以看书解闷。昨天我说的话不必在意,保重吧。an

    不必在意?保重?我哼了一声,现在反倒跟我客套起来了。把那张纸条叠好,我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上衣胸口的内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有事所以更文放在今天0u0

    ☆、最后稻草

    自那以后又过了大约两个星期,我才又看到这位大忙人。她的气色好了一些,看她进来,我抬头问:“那件事情解决好了吗?顺便,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几号了?”

    “你说‘那件’事情?姑且算吧,”她抽‖出我手中的书,“以及,今天6月14日。”

    我略微一算,发现我在这个地下牢房居然已经待了41天了。“说到这个,”安杰丽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今天刚接到消息,一个星期后,6月21日,索西丽娅斯要来。”

    “索西丽娅斯?”我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这个人,似乎在很久远的、我刚被造出来那阵子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女人,“你是说索西丽娅斯安布罗修,那个因为为人造人植入感情的事情而停你职的女人?”

    安杰丽卡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她。不过连我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因为我只见过她一次,所以只好用这个说事儿。”我说。安杰丽卡歪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我话锋一转问:“她不是警卫总署的吗?为什么会和你的工作沾边啊。”

    “她的新身份是参谋总长,这次来或许是所谓‘视察’,或许只是老朋友之间叙叙旧——总之,”她转向我,声音有些淡漠,“在她来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好消息是,等她一走你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还好,只要再待七天我的服刑期就能结束了。我点了点头,她也不再说话,把书还给我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后她似乎脚下犹豫了一下,然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接下来我是数着日子过的这一星期,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地期待那个叫索西丽娅斯——不知为何,我总认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异样的熟悉感——的女人能够提早几天来。结果,我没能等来提早“出狱”的消息,却提早等来了安杰丽卡。只是,这一次她的到来显得有些奇怪。

    她没有进来,而是倚在门框上说话。“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遍,我决定还是和你把一切说清楚。”她的声线是惯有的清冷,语气也很平静,但我仍然感到一种不安在蔓延,促使我走到门口站在了她的身前。“贝黎洛斯,你的记忆是不完整的。”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曾经有十二年在亚缇璃生活,并且和一个叫爱丽丝格洛威的女孩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都和亚缇璃有关系,但是在你‘重生’的时候,我出于一些……一些私心,将你记忆中枢中关于爱丽丝和亚缇璃的一部分事情的记忆代码提取了出来单独存储。也就是说,现在你有一部分记忆在我手里。”我听到这已经感觉信息量很大了,然而她还准备接着说下去。

    “我曾经以为,只要有我在,你并不需要那些记忆;然而最近我改了主意,我想它们中的一些东西可能对你来说很珍贵,我想把它们还给你,等你真正找回了你身为‘贝黎洛斯’全部的东西之后再来自己抉择。

    “我不想让你在我人为的操控下死心塌地地爱上我,我希望……对你公平一些。”说完不等我回答,她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带离了那间仓库。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只有不同步的脚步声在地下室里空荡荡地回响。

    在地下曲折的走廊中行进了好一阵,她带我来到一扇上面写着“c17”的白色门前,我这才发现已经离开了仓库区b区。她松开我的手,核对了瞳孔和指纹后那扇白色的门向两边打开,里面的灯自动亮起来,我看到好几台眼熟的机器。安杰丽卡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磁盘状物,开启其中一台机器,将磁盘插入某一个接口。一系列操作后她示意我在屋子中央那张实验床上躺好并且把行动中枢关上,我顺从地做了。之后她低头解开我军装的扣子,那个位于左胸口的印记暴露在空气中。我没法动,因此只能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她伸手拿过通过一根黑色粗线缆与刚刚插入磁盘的机器相连的金属插头,俯身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说了句“不要恨我”。然后那个插头接入我的记忆中枢,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然后我就像看了一出很长的活剧。我看见金发蓝眼的女主角在小房间里作画,却一失神把计划好的巧克力色眼睛画成了冰绿色;我看见女主角被人吻了嘴角,然而吻她的人却在之后立刻就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一把不错的枪;我听见那个开朗的女孩语气不再快活,她说活着不过是有人爱我,以及有人让我爱。之后还有那把带血的尖刀,当那幅画面跌进我眼中时我浑身像被凉水浇透。于是有了后来的营救行动,与我这次在桑托基地做得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连盟友都一模一样——当初的“红桃”和“梅花”,正是施梅尔和洛忒。并且,我看到了索西丽娅斯安布罗修,她对安杰丽卡说话时那种腔调浸透了憎恨,却被我此时听来,弥漫了浓浓的绝望。以及最后,她的那颗子弹。

    我看到在这部剧里,安杰丽卡始终是个反派角色,然而她却被女主角一直死心塌地地迷恋着。于是我扪心自问,现在已经找回完整记忆的我,是否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如果是,那么现在,我对已经死去的爱丽丝和我曾坚信我会永远热爱的国度,又持何种态度呢?最后我悲哀地发现两种矛盾的价值观挤在我的身体里,令我无所适从。我想为爱丽丝报仇,可是凶手是我自己,和我一直爱着的我的制造者。我想为拯救那个风信子国度而努力,然而如今的我却被一些柔软的东西绊住了脚,难以离开我爱的人。我不是圣人,不能义无反顾地抛弃私爱成就信仰;可是圣人也说,信仰与爱不可分离。

    我也希望能有个好结局,但是怎么可能有好结局?我的两条生命各自生在了不同的土壤,它们互相攀援,互相绞杀。

    行动中枢的功能自动恢复,我睁开眼睛,伸手拔掉了已经停止输入数据的插头,系好衣服从实验床上坐起来。白色的门在我走到它面前时自动开启了,我在这个地宫一样的地下室中循着记忆往回走,走到了那个曾经充当囚笼的仓库,又以此为原点尝试了数次,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通往地上的路径。我想,无论我准备怎样做,首先都应该先找到安杰丽卡。但是,找到她后,我又和她说什么呢?

    这个地下室挖得很深,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到地上。但路线总该是没错的,我继续往上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一阵战栗。我找回平衡,上方传来了更多远近不一的类似声音,我迷惑了一秒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迈开步子就往楼上跑去。是爆炸!基地的某一部分现在肯定陷入了火海!而安杰丽卡,哦天,我发现我完全不知道她会在哪儿。但是如果我能上到地面上会好得多……爆炸声近了不少,同时我还感觉到了崩落下来的土石块儿和冲进来的炸‖药气味。稍微避了一避,等安静点以后我跑上最后一段台阶冲到了地面上。

    是爆炸没错,但我想得还是乐观了点,准确地说是轰炸。高空盘旋着的几个东西明显不是鸟类,而它们在俯冲时我看到了机身上的鹰头标志。戈斯的俯冲轰炸机。那群东西又投下几枚炸‖弹,幸好位于基地的另一端对我没构成太大影响,随后它们就完成任务飞走了。四周稍稍安静下来,火焰的燃烧产生的噼啪声以及人的喊话声相对于刚才的混乱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噪音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还险些摔一跤,之后就在一群断壁残垣中寻找哪一栋是基地的“心脏”,也就是安杰丽卡一般情况下所在的地方。很快我就找出了那栋楼,现在它的上半截已经没有了,下半截正在熊熊燃烧,似乎没一个窗口都有火焰冒出来,我想就是那些强悍的兽人也不一定能够在这栋楼里存活下来。那安杰丽卡……恐惧被我遏制在咽喉,我强迫自己镇定,在心里不断重复告诉自己她会没事的,同时绕过满地的废墟跌跌撞撞地跑向那栋楼。

    进入里面以后我发现里面全是浓烟,让我一瞬间感觉自己的整个机体都被烟雾充满了,连忙关闭了气味识别器。但是烟熏得我眼里的摄像头严重故障,完全看不清东西,更别提找人了。但我不敢闭上眼睛或者怎样,只一味疯了似的摸索着,期待能摸‖到除了地板和废墟以外的任何东西。然而我还没在这里待上多久,就听二层传来炸响和一阵热浪。燃烧的房子发生了二次爆炸,我被气浪掀飞了出去,落地时头磕到了一个折断的钢架上,随即不省人事。

    我的不省人事不过是中央处理器受到剧烈撞击自动休眠造成的,事实上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所以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恢复了。等我醒来时周围没有人,远处能看到几个人还在锲而不舍地在废墟里挖掘。我站起身检查了一下机体,并没有大碍,随即看向了那栋爆炸的楼。看到它的状况后我的心凉了半截,二层的爆炸非常剧烈,整栋楼已经被夷为平地,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在那样的爆炸中存活下来了。我愣愣地杵在那儿,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朝基地那边的那几个人冲去,抓‖住每一个人问有没有看到安杰丽卡。然而他们无一例外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木然地摇头说没有,有些还会叫我去帮助他们挖掘废墟里的同伴。我没有理会,奔向另外一拨人。终于整个基地里剩下的每一个活人都被我问了一遍,然而没有一个提供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又跑回“心脏”的废墟,抱着一丝侥幸想要察看那里是否有地道一类的东西,然而却对着堆成小山的建筑碎块望而却步。即便有地道,也被埋住了。我站在那片废墟前面半天,然后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向着基地外的荒漠落荒而逃。

    我才知道这个基地是有多偏远,就连不会困不会饿的我都走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到了城市的边缘。凛冽的寒风把我折腾得够呛,加上肮脏破旧的军装我想我的样子大概像是刚从地狱门口走了一圈回来。住在桑托的一个老妇帮了我,我在她那里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抛弃了这身军装。我想我再也不想留在琉慕拉军队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宁可穿越茫茫荒原也要一个人逃出基地的原因。后来那个老妇告诉我她的几个儿女也住在桑托,我几经周折找到了他们中的一个,那位夫人家正需要一个干些打扫之类杂活的佣人,我的出现填补了这个空白,于是我以这样的方式暂且在桑托安顿下来。

    一年半以后,我攒了一些钱,便辞掉了佣人的工作,告别了那户人家。随后我坐火车到提纳斯,又从提纳斯坐船去了亚缇璃的邻国,再辗转去了亚缇璃。这一次我去的不是甘督斯,而是亚缇璃南方的非敌占区,在那里我利用假身份参与了民间抵抗组织,做起了敌占区抵抗组织成员在外的接应人。此时戈斯早已参战,并将蛾摩拉计划公之于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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