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于世(GL)》分卷阅读78

    张逸听娘亲问及,对许逸,她虽然已经放下,但在母亲面前,到底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怅然,身子斜了些儿,把头轻靠到了娘的肩上,打小,她受了委屈,就喜欢这样,总觉得娘亲的肩膀是她最大的依靠:“嗯,都记起来了呢。”

    对于女儿的动作习惯,沈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女儿年纪越大,这撒娇的举动就越少,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膝,带出淡淡的温馨,只是,她动作虽然宠溺,嘴里说的仍是正事,“既然都想起来了,那,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没?”

    “看清了。”张逸很是坦诚,说出她的决定:“应惜眼前人。”她要让娘亲知道,她的选择不变。

    沈夫人早在她们过来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会儿开口问,也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出:“你想了他这么多年,当真就这么放下了?”

    “嗯。”头点了点,张逸忽地一愣,她抬起了头,侧过脸看向母亲,惊讶道:“娘,您,您早知道了?”她对许逸有心,却不敢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娘亲是在她摊牌之后,才晓得这事的。

    沈夫人只是淡淡一笑,“傻孩子,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一直带在身边养大的,娘怎会看不出?”

    张逸一想,确是如此,以她娘的眼力劲,怎么会半点看不出来,只是自己疏忽了,可是,既然早瞧出来,那又为何装不知道,想到后来的事,她不免有些小委曲:“娘您既然早知道,那为何,那您……”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

    沈夫人不以为意地睨了女儿一眼,“早说又如何?”说完,她又将目光离开落在了足前:“宝儿,这世上,最难懂的是情,最易变的是心,你可懂。”这语气突然就变了。

    张逸听出娘亲话中深意,不禁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我懂的。”

    “你是懂的,却是现在才懂的。”沈夫人不留情面的点穿道。

    张逸顿时哑口。

    沈夫人很是耐心地继续同女儿说道:“你自小就没有玩伴,亲近之人寥寥无几,逸哥性子温和,打小懂事,你会对他生出情义,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会儿,你才多大,又经历过多少事,娘不说,一来是为了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二来,也是因为他始终无法入娘的眼。”

    张逸听了更加意外,母亲对许逸虽不似对自己那样,却也从不曾轻视,偶尔也会说他懂事孝顺,怎地这会又这样说他,却不知,正是懂事孝顺这四个字的评价,才让他没能入沈夫人的眼,舌舔了下唇,她不明白。

    沈夫人看出女儿的困惑,缓缓问道,“想不明白,娘为何看不上逸哥,又为何不早早阻止你?”

    张逸木木的点头。

    沈夫人见她神情懵懂,想到了往事,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似有感触般说道:“都说世上万劫,最难渡的就是情关,情迷人心,情惑人智,宝儿,你好好想想,若是娘在那会儿就对你说,逸哥不是良配,你可愿听,你可会信?即便娘用了手段,阻止了你,你是否又真会甘心,真能放下?可还记得娘曾对你说过的,人总是要摔了跌了,晓得痛了,才能想明白,才能知教训。”

    张逸听娘亲这样说,不由地点了点头,她娘对她的教育素来如此,总是要她自己悟,就如当年,她觉得自己能担起家中商务,娘就让她自己开间小铺,眼睁睁地看着她受骗上当,却是不说,直到出事了,才出手,吃一堑长一智,后来她再没犯过这样的错。

    沈夫人知她已有所悟,于是继续说道:“你该知道,你虽是女子却与寻常人家的女孩不一样,你打小被娘当男孩一般养,读过书,学过商,跑过买卖,那些年,天南地北也没少去,你扪心自问,若你嫁给了逸哥,成了他家妇人,你可愿意放下一切,只专心于后宅一方天地,做那三从四德,不出宅门的深闺妇?”

    闻言,张逸一怔,正如曾在天空中飞翔的鸟是不愿意回到笼中一样,她当然知道,即便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这一世完全古人的她,就算是再想嫁许逸,要她放弃所有,安心在家,足不出户,每日与妇人打交道,那也是不行的,喉咙咽了咽,她诚实道:“我不愿。”刚说完,就听到她娘发话:“就是你愿,我也不许你这般。”知道自己的话又触动到了娘的痛,她忙软软地唤了声:“娘。”

    沈夫人却远比女儿想象的坚强,侧了身,伸手将她肩膀上的碎发撩到后头,“你的身子有损,无法生养,你可曾想过,若是你嫁给了她,他家香火要怎么办?她母亲能容忍?为他纳妾?还是母去子留?你若对他无心,自是可以这样做,但你对他有情,真能全无一丝介怀?”

    张逸知这话没错,那时候她也是想过这问题的,确实,只要想到,许逸可能和另一个女人作下最亲密的事,她就不自在。

    “除去这事,你若恢复了女儿身,那几房人会怎么样闹,他们对付不了咱们,必会想别的法子恶心你,这些年你还不知道他们的那点手段?明着斗不过咱们,背后拿话来捅软刀子,能不借机生事,嘲讽逸哥?”沈夫人稍作停顿:“逸哥他不知你是女儿身,若他真能下了决心同你一起,那些将要面对的事他必有所悟,只是,他自幼寄人篱下,又岂会是一个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人。”沈夫人早早看透了许逸的性子。

    直到此刻,张逸才彻底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对当初负气出走更是后悔不已,“娘,是我错了。”

    沈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也不责怪她:“你去了白水城之后,我就找了他来,透露了想为他保媒,将瑜姐配给他的意思,你且猜猜,他多久才应的。”

    张逸已经心平,这会她是真的能够理智地评定,细想了想许逸的性子,涩然道:“大底他会说,这事需得父母之命,回家后,第二日便应了吧。”说完她塌了肩,目光有些发怔。

    沈夫人点头,能这样说,就是真看透了,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既然放下了,再多想也无益处,瑜姐儿她性子好,又是有成算的,九房嫡长女配逸哥也算是低嫁了,逸哥也是个明白人,他们会过得好的。”

    张逸听得懂母亲的用意,终是长长吐了口气,她与许逸确实是无缘,细想来过去的那一段倒像是为如今铺的路,想到秀儿,她信心十足地说道:“娘,我也会过得很好的。”

    沈夫人看着女儿,眸子里满是欣慰。

    畅谈之后,张逸又陪母亲坐了一会儿,出正房时,月已当空,她抬了抬头,深吸一气,再一吐,彻底松快了,转过身,黑亮的眼一下柔了起来,烛火的微光从窗户纸透出,门前,有女子早已静静等待,三两步快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等久了吧。”心里是说不出的暖。

    沐秀儿见她眼眉带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没呢。”

    “咱们进屋再说。”张逸心中欢喜,总算还知道这是在娘的院子里,伸手拉人,走进了房中,“都收拾好了?”她四下看了看,房里摆设倒也齐全,整理得也干净,走到床边,被褥都是全新的,拿手摸了摸倒是软和。

    沐秀儿见她查得仔细,唇边也泛起了笑:“我来时,春晖已经收拾得大半了,只是包袱里的东西没动,刚才有她帮忙,也没弄多久,你的衣服,我也都放过去了。”

    张逸挺满意,往床上一坐,又把人拉到她边上一起,“这些都是全新的,你晚上会不会睡不惯?”

    沐秀儿轻摇头,反问道:“你呢,会不会睡不好?”

    不想,张逸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睡不好。”人贴着靠了过去:“要不,晚上你溜我那儿来睡?”

    沐秀儿的眸子瞬时一亮,只是这一亮后又丧气道:“这哪儿成。”

    张逸笑道:“怎么不成,你要是担心,那我溜你这儿来睡?”

    沐秀儿知道这人是故意耍赖了,拿手指戳她腰眼痒痒肉:“这不都一样。”

    “怎会一样。”张逸被她弄得痒,人往后躲,躺倒在了床上,嘴上还占着便宜:“我到你这儿是偷香窃玉,你上我那儿是上门倒贴,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话,沐秀儿面上一红,被她这般逗弄,搬来后下意识的诸多束缚被抛到了脑后,欺身压上,“这会儿是在我房里,你说是谁送上门?”

    张逸止了笑,眼儿带着情,双手环上爱人的颈:“是我送上门。”

    ☆、84沈清娘番外(上)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道家称为中元,佛家称为盂兰盆节,而在世俗则称之为鬼节。

    这一日,按着习俗,总是要放河灯,烧纸钱,以祭亡魂。

    “娘,我和秀儿去烧纸钱了。”张逸带着媳妇站在家里小佛堂前,佛堂门紧紧关闭,沈夫人总会在这一天把自己关在里头谁也不见。

    站了一会儿,得不到答复,张逸轻叹了口气,知母亲不会理睬,拉着沐秀儿的手,走了出去,到了外头,地上用石灰笔画了四个圈,三个紧挨着,一个单独一边。

    在圈里放了亲手折好的纸条,点了火,沐秀儿双手合拾,嘴里念念有词,张逸跟着她对着那三个圈认真祭拜,至于那一个单独圈,里头纸钱不少,只是烧纸的人不免有那么一些敷衍。

    对这一世的父亲,张逸实在不知要如何评价,她本就是遗腹子,连老子什么样也没见过,打小她只知道她那个爹几乎把自己的娘亲逼上了绝路,那样的故事,若写成,读者看了十有八-九会大骂一声渣男该死,狐狸精小妾该杀,而她因那抹杀不掉的血缘,骂不得,能做的也就是一些本份之事,规定日子烧个纸,修个坟,说感情当真是半点没有。

    做完这些后,张逸带着沐秀儿再次去了小佛堂:“娘,纸钱都烧好了,娘,您可千万别闷着,气伤了身子。”

    鬼节诅咒盗文分隔线:盗文的死全家,不信,以后喝水呛着,走路摔着,开车撞着,吃饭咽着时想想这句话,至于看我盗文的和非法转载的会怎么样,嘿嘿,我不说,今天七月半,你回头看身后就知道。

    沈夫人听到女儿的说话声,也没去理会,只自顾自坐在佛堂里,低头抄着经书,她所求不过是心静罢了。

    放下了手中的笔,她轻吹了吹,待墨迹干了,拿起重读时,却发现有头有一字写错了,眉头皱了皱,手摸了摸腕上的佛珠,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过去。

    沈清娘的父亲进士出生,曾经当过国子监祭酒,后来因一场大病,只得回乡做了地方官。

    那时候,沈清娘才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母亲也曾问过她,将来想要嫁个怎么样的儿郎,那时的她脸上带着羞涩,只说要一个将来待她好的。

    十四岁那年,沈清娘带着丫头去寺里上香,遇到了这一辈子的魔障,那天,在清凉寺边上,有人搭了草棚,为乡邻义诊,好奇之下,她前去观看。

    站得远远,放眼瞧过去,草棚里两张桌,一大一小,大的是一位老者五十来岁模样,小的却是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

    年长者面前,许多人排着队伍,等候问症,而那姑娘跟前却是一个人也没,若不是她桌上也放着脉枕,谁又能想到她也是在坐堂看诊。

    沈清娘记不起她那时是怎么想的,大抵只是因为看到对方和自己同龄,于是便走了过去,到她面前,坐下,伸出了手放到了脉枕上。

    “姑娘你并未有不妥,只是气血略虚了些,是药三分毒,我就不给你开方子了,只是,平日里莫要坐太久,时常到院子里来回走动,这样才好。”这声音就与那小大夫的神情一样,明明不大却透着一股子老气。

    原以为不过是一面之缘,谁知,仅隔了三日,她们又再见面了。

    父亲旧疾难愈,一直是块心病,待听说县郡有世外神医免费替人看症,便动了心思,试探之下,亲自将人请了回来,那时,沈清娘跟着母亲出来见客,这才知道那位神医就是在草棚义诊之人,而那个为自己把脉的姑娘正是他最小的徒弟,姓封,排行第三,称为三娘。

    想到此处,沈夫人不免长叹了一声,有些事便如注定一般。

    父亲留了神医在家居住,母亲为示亲近,更是把封三娘直接安排到了她的房中,嘱咐她好好招待。

    因是同年,又都是女儿家,介绍相识之后,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如今,寻你问诊的人,多了没有?”这是单独相处后,沈清娘问的头一句话,她一直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人听到这话时,答话的模样,黑亮的眸子透出了亮,眉宇带出不似闺阁女子有的自信:“已经有不少了呢。”

    那一夜,她俩人同榻而眠,沈清娘闻着枕边人散发出的淡淡药香,一夜好梦。

    后来,同进同出,同食同寝,家中没有姐妹,沈清娘格外喜欢同三娘窝在一处,那时正跟着母亲学女红厨艺,做的帕子自是不忘记送三娘一条,蒸的点心也不忘记为她留下一份,夜里喜欢听她说着外头的趣事慢慢入睡。

    亲密无间,相伴三月,父亲顽疾根除,也到了分别的日子。

    直到那时,沈清娘才头一次尝到了分别的滋味,又酸又苦,心头仿若被人用刀挽去了一块,里头空落落的闹得人慌:“三娘,你给我症症吧,我心里头难受,慌得厉害。”那时候,伸着手,缠着人,非要她为自己把脉。

    封三娘好脾气地应了,把完脉后,她却从脖子上摘下了一块玉,亲手为清娘戴上:“这个送你,有了它,你的心便不会慌了。”

    礼尚往来,戴了那玉,沈清娘拿出了及笄时母亲赐的簪,明知这不该送与她人,可还是将它给了三娘。

    不想这一别,竟是三年,三年,沈清娘没法与三娘联络,却总是能收到她托人从各地捎来的书信礼物,也是因此,初分离时的思念未减半分,反而越发的深重,不知为什么,总回忆着她看医书时的模样,说笑时的模样,摆弄草药时的模样,逗自己开自己时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里的句子,猜想着她如今在何处,长成什么样,医术是否如她所期盼的那般,越来越高明。

    相思甚处已成痴!

    再相见,人变了模样,心却依旧。

    《御宅屋》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