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于世(GL)》分卷阅读77

    张逸慢慢坐起,忽地想到了一个人,“那……”她刚开口,又有些犹豫。

    这神情落入了沐秀儿的眼中,她抿了下唇问道:“那什么?”

    张逸有那么一瞬的怔愣,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没呢,现在也不早了吧,我起来洗漱一下,洗好咱们就到娘那儿去。”

    “也好。”沐秀儿垂了下眼睫:“我给你倒水去。”

    “嗯。”张逸抬头朝她一笑,伸手又摸了摸后脑,按了几下,确实不痛了。

    沐秀儿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端了热水进来,“阿……”声音一下收了回去:“承霜,来洗脸了。”

    张逸原本站在床边整理衣襟,猛地听到这称号,她手一顿,诧异地抬起头,见那人神色无异,慢慢地走了过去,“怎地突然叫我承霜了?”

    沐秀儿低头搓着巾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本就叫承霜,我自然也是要这么叫的,我总不能跟着娘那样,叫你宝哥吧。”

    张逸拿眼盯着她瞧,知道她的原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好好的突然就改称呼,必定有问题:“秀儿……”

    “嗯?怎么?”沐秀儿拧干了巾子递了过去,无事般抬眼反问,表情不喜不怒。

    这世上,最了解女人的只能是女人,枕边人当了这么久,张逸这会要还感觉不出不对劲,她也该自挂东南枝了,眼珠子转了转,略想一下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手一伸,不接巾子,反把人抱入了怀中,拥紧:“秀儿,你这是醋了?”她话音刚落,怀中的人身子就一紧。

    沐秀儿由着她抱,洁白的贝齿轻咬了下唇,张逸昏睡时,沈夫人带着那位许公子过来探看,原先也没觉得怎么,偏巧她抬头时看到他的目光,这眼神不像是看兄弟的,倒有些看情人的味道,后来,人走了,她独自守着,人静下来后,总也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一想,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细回想见到这男子后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这人处处都透着古怪。

    为啥这人寻上门时不说清自己的身份,为啥他去铺子后阿逸就头痛,为啥用那样的眼神看阿逸,最耐人寻味的就是名字中的那个逸字,她听沈夫人称他为逸哥,怎么就这么巧两人都有个逸字,怎地偏偏她家媳妇忘记了一切,却只记得自己叫做张逸,这承霜,闲庭,宝儿,这三个名里哪个也沾不上一个逸字,直觉的就感觉有猫腻。

    有了疑心,许多事就容易往深里想,这世上亲上加亲的事最为平常,那乡野的话本子里,除了书生小姐,顶顶多的就是表妹喜欢表哥,儿时青梅竹马,长大你娶我嫁,最后美满团圆。

    莫不说女人对情敌最是敏感,沐秀儿这一通胡想,还真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等张逸醒来,见她欲言又止,这心就往下沉了,再加上这一抱这一声,尽管知道这人不会负自己,可胸中就是堵着口气不痛快。

    适当的吃醋表现往往比说我爱你还要让人欢喜,与沐秀儿相反,张逸此时却是乐得不行,抱够了之后,又在心上人脸上毫不客气地吧唧了一口,这才握住她的手,正色对她说道:“秀儿,我娘说,世上真心最难得,遇上了当以心换心,你对我真心,我自是也要全心相待,秀儿……我喜欢你。”说了这最后四个字,她心头重重一跳,眼前的人也因这句,在一瞬间两颊染上了红。

    张逸见她如此,心里越发的甜美也越发的坚定:“秀儿,以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拉了她的手,不放开:“我给你说说吧。”

    沐秀儿被她前一句说得红了脸,这会心跳还没缓呢,又见她神情认真,不免有些愣愣的,虽是如此,到底没傻透了,隐隐猜出了些,点了点头。

    略理了理思绪,张逸开始说:“我们张家一直是做丝绸买卖的,祖辈出过能人,打下了一片基业,但后辈人才不济,加上有别的几家商号突起,传到我祖父这一辈时,就有些衰败了。我爹是二房的独子,年少时就撑起了家业,后来娶了我娘,我娘她原是出身官家,我外祖父,舅舅都有官身,经人保了媒,我娘低嫁给了我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爹这人,做生意有本事,脑子也灵光,背后又有我祖父这样的官家撑腰,生意就越做越大,想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在女人上头犯了糊涂,他在外做买卖时,赎买了一个妓子,后来带回来又纳做了妾侍,原本,似我爹这样的身份,纳妾也不算什么事儿,我娘睁一眼闭一眼也就容下了,可谁晓得,那妾侍是个不安份的,最后竟想上位,唆使我爹休妻。”

    沐秀儿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想不到,似沈夫人那般的人,有过这样的经历。

    张逸说到这里,心里也很是不痛快,撇开她娘不说,她对于小三上位这样的事是极为厌恶的,“我爹也不晓得怎么就着了魔了,非吵着要休妻,那会儿,我外祖父已经过世,我舅舅远赴他地为官,我娘只身一人,连个撑要的也没有。”心中气愤眉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那后来呢?”沐秀儿听得心惊,忍不住催问。

    “我娘她平时处事稳当,风评极好,却没能沾上三不出,我爹那会儿迷了心窍,就挖空了心思要在七出上找漏子,于是就拿无子来说事。”说到这儿,张逸不免就想到了曾经沐秀儿被休离的理由。

    沐秀儿也想到了往事,不免心中暗自嘲讽,这世上当真是人心最恶,若想休弃,总能找着借口的。

    张逸心里很是为她娘不值,若放在现代,她娘这样的人物,离了婚,不要渣爹一样过,可这是古代,被休离,她这一生也就完了:“我爹那会儿生意已经做得极大,在族中说话颇有些分量,他又为了成事,背地里许了各家好处,联合了一大家子,把我娘往绝路上逼,”说到这里她不由得一顿。

    沐秀儿听了一个劲替沈夫人着急,都忘了眼下她那婆婆可是执掌着二房的。

    “眼看着我娘没了出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爹他意外摔马,就这么去了。”说到最后的结局,张逸不由得心中一叹,想来是她命中父女缘浅,两世为人,爹都不怎么样。

    沐秀儿不曾想到,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往事,竟就这样草草收尾,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半会儿,她忽地插嘴说道:“往后,不准你骑马,出门你就坐马车。”

    张逸说起旧事,本不免心中有些怅然,不想心上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等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忙点头:“听你的。”说完又凑过去,亲了口。

    沐秀儿眼儿弯弯,先前的那点醋意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心境有了变化,后面的事说得也顺畅许多:“我爹过世,族里各房觊觎二房财产,原是想继续用无子来休我娘,不想,我娘这时候被诊出有孕,后来又有有心人竟拿淫-乱来败坏我娘名声,以图加害。”

    “你娘可真不容易。”沐秀儿感叹。

    “什么我娘,是咱们的娘。”张逸不忘纠正一句,继续说道:“那时候,封姨帮了我娘不少,后来,我舅舅升了官也不知怎么知道我娘处境,又特意派人过来给她撑腰,族里这才不敢动我娘,只是,休不得人,他们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张家不是小门小户,要是二房绝了子嗣,势必要从其它房里过继一个儿子,如此,他们又想出了不少阴招,甚至下药想让我娘流了孩子,幸好封姨医术高明,才躲过了一回又一回,也是因此,我娘下了狠心,在生产时偷偷备下了男婴,原是想万一生了女儿就说是双生子,不想中途出了差子,只能把我换了出去。”

    沐秀儿心都揪起来了,想到这人尚没有出生,就已经连遭毒手,忙伸手将她牢牢反握住,还是同样的话:“可苦了你了。”

    张逸微摇了摇头,有句话叫先甜后苦,这会儿她就有这样的感觉,“我娘舍不得我在外头,于是就想了个法子,她让人装高僧,说我命硬,得住在寺庙里不见亲人,长到五岁才能接回去,偷龙转凤又把我换了回去,女儿多像爹,据家里老人说,我儿时容貌和我爹幼时有六七分相似,也就再没有人拿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来说事。”

    如此曲折离奇,沐秀儿当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去评价沈夫人,只问道:“那会儿娘就打算让你一直装男人了?”

    张逸摇头:“没呢,我娘原是想等她彻底撑控了二房,让宗族不敢动她时,让我恢复女儿身,可谁知道,后来我被人暗算,彻底伤了身子,她这才下了决心。”

    沐秀儿长叹了一口气,怜惜地亲了亲她的脸。

    张逸不够般地反亲了口,又环住了媳妇的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接下来要说的事,是自己不愿提及却必须要说的,“我呢,女扮男装长大,因为怕被人发现女儿身,加上二房和宗族的关系复杂,小时候就及少与人有交往,我娘怕我孤单又要防着别人害我,总把我带在身边,可她一个妇人家,又要忙家里生意,又要和宗族各房百般周旋,难免有疏忽冷落到我的时候,正巧那时,我表姨母带了儿子过来投靠,她的境况和我娘差不多,死了丈夫,只留了一个儿子,宗族联合谋夺了她家财产,无奈之下,她只能背井离乡带着表哥寻过来。”

    沐秀儿听她终于提及了那位表哥,也不说话,只是将人抱得紧紧。

    张逸感觉到腰上收紧的力,嘴边带笑:“我娘动了恻隐之心,索性就安排了小院让他们住下,又请了西席过来,让我和表哥一同读书,也让我有了同龄的玩伴。”说着不免想到儿时往事。

    沐秀儿见她话停在此处,手上又把人圈紧了些。

    张逸忍不住打趣:“秀儿,我的腰可要被你勒断了。”

    沐秀儿不理她,也不加力也不收力,鼻息间轻哼了声。

    这么着,才因回忆而生出来淡淡情绪被打乱了,张逸继续说道:“我和他一块读书,一同长大,说朝夕相对也不为过,不过,我虽以男儿身份示人,终归是女子,长大了,懂得了男女有别,这才与他疏远了些。”

    “就这样?”沐秀儿听她说到这儿,忍不住问。

    “没呢,”张逸并不打算隐瞒,自是要将后来的事全都说出来:“我及笄的那年,娘正式让我到铺子里,跟着管事学做买卖,那会儿,我初涉商务,学艺未精,又有人暗里给我下绊子,还受骗上当了一回,虽然有娘在背后帮我,可是,那时候,心里是真的觉得累,他是个性子极为温和的人,也不像男人那般粗心,看出我有心事,就时常安慰开解,久了,我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对他的心思就从兄妹情变成了男女之情,只是,我损了身子无法延续香火,又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份,自知无望,也只好把这心思藏了起来,半点不敢露。”

    沐秀儿沉默着,听自家媳妇说曾对别人有心,她自是不痛快的,可最后那一句,又让她感同深受,当初察觉到自己对燕秋姐的心时何曾不是一样的心情,不由得升出了淡淡心酸。

    “我原以为,动了心的只有我,同他只能当一辈子兄弟,谁知有一日,我和他一道喝酒,他半醉半醒间对着我说,若我是女子,他便要娶我为妻。”张逸想起那时,她暗恋许逸数年,将感情压抑在心中,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便如黑暗中看到了光亮,怎会不动心思,“在那之后,我总觉得他瞧我的眼神,与他人不同,细微之处总觉得他对我也是有情的,这样,我越发的不甘心了起来,耍手段试探,他到底被我逼着亲口说出了喜欢,”张逸说着,情绪又有些起伏,那时候,许逸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最后却狼狈逃跑,走前只留了一句‘我对你有情又如何,你终归是男子,若你是女子该有多好,我必娶你回家,守你爱你一生一世。’说完夺路而走,就是因为这一句,她有了勇气,跑回家同娘摊牌,定下了赌约,谁又会想到结果会是那样:“我没告诉他我的女子身份,只兴冲冲地回家想求娘成全,娘说要看他的真心,结果,等来的却是他另娶她人的消息,”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

    沐秀儿终于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暂把那吃醋的心扔到了一边,轻声宽慰:“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张逸闭了闭眼,脸贴着沐秀儿的颈,她原以为在说出这段往事时,喉咙会有梗塞,却没想到竟顺顺畅畅地说完,如今,再想当初,不过是淡淡感慨,一句无缘,能如此坦然,自是因为她的心被人占满,再容不下其它,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手从爱人的腰上松开,按到了沐秀儿的肩头,双眸凝视着她的眼,“秀儿。”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娘让我看清自己的心,再想将来,眼下我把过去的事全记起来了,也看清我的心了。”

    沐秀儿回视着她,眸心含情,嘴角已漾开了笑。

    ☆、第 83 章

    拖拖拉拉,黏黏糊糊,两人到达沈宅时,连饭点都迟了。

    沈夫人也是好耐心,天都快黑了,也不□晖过去瞧瞧情况,两人过来时,不过淡淡一句:“头不痛了?”连女儿那略显得红肿晶亮的唇都似看不到般。

    摆了饭菜,沈夫人虽然冷着沐秀儿,但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四人围坐。

    沐秀儿坐在张逸身边,自打她知道了沈夫人的往事之后,对她越发地有些敬畏,老老实实坐在张逸身旁一动不动。

    沈夫人第一个举箸,夹了一块子菜,说道:“吃吧。”

    张逸这才拿筷子,侧眼看沐秀儿没动,手肘轻轻碰了碰,低声道:“吃吧。”

    一桌子,个个低头吃饭,其实,她们家平时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会儿没声自是因为多了一个人。

    张逸偷着瞄了一眼她娘,忽地对沐秀儿说道:“秀儿,我娘爱吃鱼,我这儿夹不方便,你帮我给夹一块。”

    沐秀儿怔了那么一下,忙伸手在鱼肚子上夹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沈夫人面前的小菜碟里,刚放好,眼儿看到了一边摆放着的公箸,想到刚才是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的,一时无措。

    张逸也注意到了这事,暗恼自己疏忽,只拿眼儿巴巴地看着她娘,希望她千万别落秀儿的面子。

    沈夫人眼皮子了微抬了抬,到底没说什么。

    张逸松了一口气,也直接拿筷子夹了另一道菜过去,又小声道:“秀儿,我也要鱼,帮我夹块。”这一下,气氛便缓和了许多。

    这搬家后的头一顿饭,到底是吃得有些拘谨,饭后,沈夫人发了话,让春晖带着沐秀儿去西厢,又叫女儿留下。

    张逸不放心让沐秀儿就这样离开,她知道母亲的习惯,若不去散步,晚上必定是要喝一碗消食汤的,于是开口道:“娘,我给你去端消食汤来。”她说完,嘿嘿一笑,一溜烟儿就往外头走,出了屋子,追上了沐秀儿,站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要累就歇一歇,东西不急着理的,要是缺了什么,你只管和春晖说,我陪娘说完了话就过来。”说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见眼前这人扬起了笑,这才转身快步去了小灶。

    等张逸端来了消食汤,沐秀儿已经跟着春晖进了厢房,目光在门口转了转,这才走回了主屋,这时候,沈夫人坐在了长榻上了,小心翼翼地端着汤放到了榻前的小几上,卖乖:“娘,汤来了,稍凉一会儿就能喝了。”

    沈夫人可不买她的账,斜了眼儿似笑非笑地看她,末了来了句:“怎地,这是一刻也离不得了?”

    张逸没想到她娘竟会来上这么一句,傻眼愣了下,她本就和母亲亲密,如今有了前世的记忆,作风更大胆了些,索性没脸没皮承认道:“是分不得呢。”说完,又觉得孟浪了,讪讪抓了抓头。

    沈夫人盯着她瞧了会儿,直看得张逸不自在了,这才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置,“过来,坐娘身边来。”

    张逸自是不敢不从,乐呵呵地坐到了母亲的身边,嘴里说道:“好久都没有这样和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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