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魇》分卷阅读25

    邬香尘与右护法眼睛不眨的盯着沈迟夙的嘴边,渗出来的是一抹鲜红更甚天边残阳的血液。

    沉得如死般的静默在几人之间蔓延,一股寒意压抑在心底,怎么都挥散不去。

    末了,宫城殷将沈迟夙的身体平放到地上,转头低笑,“既然迟夙累了,那便在此暂且休息休息吧。”

    扔给邬香尘与右护法一人一个水壶,宫城殷在沈迟夙旁边躺下,闭目不语。

    手中拿着可以延长生命的东西,右护法的手却不自禁抖起来。

    邬香尘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揭开盖子。还带着温热的血液盛满了整个水壶,淡淡的腥味溢散在鼻尖,带着一股罪恶的气息。

    盖上盖子,将壶放到宫城殷手边,邬香尘冷淡看着他,讽刺,“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睁开眼盯着俯视着他的眼神,宫城殷嗤笑:“随你。”

    随即闭目,仿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睛不由湿润,拿着那壶干净的血液,右护法却泪流满面。

    沈迟夙醒来的时候,嘴里腥腥的、涩涩的,带着血的味道。

    睁开眼看着满空星子,他动动手指,微一挪动,耳边便传来一声低语:“醒了?”

    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脸许久,沈迟夙淡淡道:“嗯。”

    宫城殷头枕着手臂,看着夜空,眼眸底里一片漆黑。

    邬香尘见沈迟夙醒来,神色间也不如何激动,看了一眼宫城殷,起身走远了些,一个人寻了块地方休息。右护法见邬香尘如此,也不声不响的起身走开了些。

    良久,似是发现了什么,沈迟夙坐起身不由皱眉,“你那个左护法呢?”

    盯着天空许久,眼睛微微有些倦意,闭上眼,宫城殷漠不关心道:“不知跑哪去了,天亮再不回来就不要管了。”

    抿了抿唇,沈迟夙心头蓦然闪过一丝不安,“你给我喝了什么?”

    “碰巧碰到一头野兽罢了。”仍旧毫无情绪的语调,无喜无悲。

    “宫城殷!”声音沉了沉,“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座能做什么?”睁开眼,眸中厉色一闪,目光冷的直让人寒心。

    呼呼风声吹动沈迟夙的头发,一缕发散下,掩了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天光撕开黑色的暗沉时,睡得极浅的四人早早起来,映着晨光,带着微微舒缓了些的疲惫身躯继续行走。

    前路漫漫无边,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脚越来越软,却还是僵直的迈着麻木的脚掌,踩着松软不着力的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摇晃。

    当右护法倒下去的时候,宫城殷俯视着那张漂亮的脸颊久久凝视,右护法迎着他的目光,突然笑了,那么灿烂,如同夏日飞花,明媚美好的不像话。

    宫城殷蹲下身体,解开水壶,放到她嘴边,右护法无力的摇头,躲开了。

    “教主,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个时候吗?”温柔轻盈的言语不像凶名在外的黑檀教护法,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时那般委婉静怡。

    宫城殷看着她,良久,颔首,“记得。”

    “那时候我还不到十五,看着如神祗般的教主出现在我眼前,我心想,啊,世上竟还有这般神采的男子,从此一颗心便再不在自己身上。我自负相貌不输任何女子,却输在了邬卿雪手上,我认了,我相信你我之间的那段缘分怕是在我遇见你那一刻便用尽了。后来,你带回了白溪,再后来,你对沈迟夙那般特别。我常常想,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却唯独我不可以,但是无论你爱多少个人,能够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即便你不曾爱我,即便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名分,即便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能够挥舞刀剑的女子。然而,现在看来,这也是不可能了。”仿似埋藏在心里太久,右护法一句一句,好似想将一生的话语都在这一刻诉尽。

    微怔的搂着这个衣衫破旧,布满风沙的女子,宫城殷不知为何心底蔓延开浅却深的钝疼。

    他看着右护法良久,开口命令:“不要死!”

    淡淡的音尾散开在空气里,转瞬消散。

    右护法干涩的张张嘴,脸上再次绽开一个笑容,凄艳绝美,“如果可以,教主把我的血也存起来吧,终归我是熬不出去的,但我盼着教主可以走出去,只要您还活着,黑檀教就永远不会败落。”

    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宫城殷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表情重新归于平静。

    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沈迟夙与邬香尘此时也不由面色一变,而那个女子脸上却带着笑,满足的在宫城殷怀中渐渐冷去。

    掏出水壶,宫城殷仰头饮尽了里面最后一点鲜血,偏头斜睨着两人,“你们若想死便继续你们的君子之行吧。”

    语落,一剑划破右护法手腕动脉,血液便汩汩顺着壶口流入。天气仍旧热得让人难忍,然而此刻,两人却觉得浑身上下不断冒着寒意。

    再次上路,烈阳依旧,黄沙依旧,人却不再。

    沈迟夙与邬香尘仍旧不肯喝一口人类的血液,然而身体却比不过意志坚定。

    风沙迷了双眼,眼前景色不断晃动,双眼看着前方,却已不知归途在何方。路在脚下,心未放弃,脚却再也抬不起丁点。邬香尘晕倒时沈迟夙吓得手足无措。

    宫城殷走过去,轻轻在他脖颈处一点,沈迟夙脑袋一歪,人便向着地上倒去。接住他的身体缓缓放下,宫城殷眼神幽深的看着茫茫沙海,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解下水壶。

    处理好一切,他独身一人坐在黄沙里,眼眸微眯,半开阖的眸子里深邃的让人无法捉摸。

    沈迟夙与邬香尘从昏迷中醒来时,嘴里的味道告诉他,死亡还无法带走他们。然而,罪恶却开始在身体里延生,无边无际。

    ☆、第三十三章 绝境遇故人

    见他们醒来,宫城殷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开口道:“走吧。”

    “宫城殷,你到底有没有人性?那是和你我一样的人,用他们的命延续我们的命,难道你不觉得罪孽深重?”正义凛然的话并未触动到宫城殷,他轻蔑的看着邬香尘,嘲讽道,“人性?活着的人才有权利讲究这些,死人可不会有这种冠冕堂皇的侠义。”

    冷冷盯着宫城殷许久,邬香尘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抹抹嘴角,沈迟夙起身看着宫城殷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说:“走吧,在这里也只能等死。”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风沙包裹着他们的身躯,带着久远的沧桑。

    偶尔,沈迟夙侧头看向宫城殷,却只能看到半张冷漠,没有温度的侧脸。

    人的潜力是惊人的,就靠着那么一口气,他们挣扎了大半个月。最终却仍旧倒在沙漠里,起不了身,全身没有力气,肚子里不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平白增加饥饿感。

    喝人血,他做不到,即便快要饿死,看到人血却还是会觉得恶心难忍。

    邬香尘比沈迟夙更差,若不是因为沈迟夙的原因,宫城殷必然瞧都不会瞧他一眼,即便他的妹妹是他的夫人,他是他名义上的大舅子。

    这个时候正是一日清晨,略微凉爽的空气没有让人觉得舒适,此刻反而连身体都觉得发冷,禁不住轻微颤抖。

    宫城殷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也不过是比他们略强罢了,掏出水壶喝尽里面的血液,他取出另一个壶拔开盖子,走到沈迟夙身边。

    “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偏过头,嘶哑不成声的低语让他咽喉更加疼痛。宫城殷只是蹲在他身边,许久将壶盖好放到一旁。

    沈迟夙以为他放弃了,却不想他将剑柄抽出了四分之一,手腕一甩,便出现一道半指长的伤口。

    “你做什么?”沈迟夙又惊又怒。宫城殷却不管他的反应,将手放到他唇边。沈迟夙露出痛苦的神色,使力挣扎了许久,被宫城殷一把按住,“你若再继续如此,不过是让我的血白白浪费。”

    口中腥涩的味道,顺着咽喉划入身体,带着一股温热滚烫,那阵温度仿似能够将他灼伤,四肢百骸里的血液沸腾了一般,灼烧着他每一条脆弱的神经。

    良久,待意识在回归的时候,宫城殷抚着他的额头,笑着说:“你若不愿饮别人的血,就用我的来代替吧。”

    “你疯了吗?”嘶哑着吼了一句,沈迟夙打开他的手,怒道,“我的命不用你来怜悯。”

    “我这个人很自私,从来都只会想着自己,现在也是如此,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自己后悔痛心罢了。”

    宫城殷自嘲的扫了沈迟夙一眼,起身走到邬香尘身边,猛然伸手捏住邬香尘的脖子。此刻的邬香尘早就只剩下一口气撑着,哪里还有力气对抗宫城殷,因而几乎没有反抗,便被控于宫城殷掌间。

    沈迟夙一震,复杂的心情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愤怒,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抽出剑指着宫城殷,目眦欲裂,“你敢动邬大哥一根手指,我必杀你!”

    手上动作一顿,宫城殷回头,脸上的笑比之以往更灿烂了几分,指间不觉用力,他挑衅的看着沈迟夙,“你下得了手?”

    手掌不断缩紧,邬香尘脸色瞬时煞白一片,可他却挣扎着对沈迟夙道:“沈弟,我是走不出这片沙漠的,你好好活着我就安心了,不要做傻事。”

    “大哥!”眼睛一红,理智瞬间奔溃。剑上寒光一闪,他便毫不犹豫的刺向宫城殷。

    眸子一黯,宫城殷伸出另外一只手挡住了沈迟夙的剑,鲜血顺着剑身流下,诞开一朵艳丽的花,迤逦逶迤,划过完美的弧度,落到沙上,如同骤然炸开的梅花。

    松开手,退后几步,沈迟夙神色有些扭曲,“为何不躲?”

    “为何要躲?”宫城殷反对。

    “宫城殷,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你不要再管我们了。你我不同,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你何必白费心机。”低吼着说出这些话,沈迟夙的眼前失了焦距,脸上露出迷茫与挣扎。

    张开手掌,看着手心稍许,他将那壶里的血液全都强行灌入了邬香尘的口中。而后,松开手,起身站开了些。

    连邬香尘都以为必死无疑,可如今的情况却有些让他不解。

    看一眼远方,宫城殷甩甩衣袖大步向前,背影在风沙中突然显得飘渺而高大。

    邬香尘经过沈迟夙身边时,摇头叹息:“遇上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沈迟夙埋头跟在后面,一语不发。漠北,这片大陆北部的沙漠便叫做漠北,没有人走到尽头,也没人知道有多大,大多数进入漠北的人要么在外围打转,要么便是有熟人引路。在这里迷失方向,几乎就等于死亡。

    出了失落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沈迟夙三人却已整个瘦了一圈。虽然厌恶,但是再后来,沈迟夙与邬香尘并未拒绝宫城殷扔过去的壶,然而那也仅是维持了短短几日便空了。如今他们真的是一日日等死,虽然眼睛看得清方向,脚却走不到眼睛看到的地方。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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