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唱的都是假的》分卷阅读80

    无言许久,齐辰才这么淡淡地问了一句。北河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他没有被告知确切的消息,但是他觉得周南俞会开口向他求助,那就是已经到了一种不能再等的地步。

    “你不想的话就算了,我就提这么一次。”他抬头去寻找他的目光,伸出指尖抚平他的眉心,“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觉得你是对的。”

    齐辰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如夜幕中月光下的水。“无论?”

    “嗯,无论。”北河用力朝他点点头。

    时间不能暂停不能放慢,吃了顿午饭后就又到了齐辰要去上班的点。依依不舍地告了别,北河陪两只猫玩了会儿,还想着要打扫打扫卫生,却发现家里其实很干净。

    大半年前乱糟糟的出租屋跟这里比起天差地别,齐辰养成了定期整理的习惯。这是好事啊,但是北河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想象着齐辰一个人在这慢慢地收拾的样子,不由地心里一酸。齐辰自己不会知道,他偶尔会露出一种特别令人心疼的表情,淡漠和寂寞,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种东西。

    北河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倏地想起了什么,一溜烟跑上楼,翻出来小半本便签贴纸。

    齐辰晚上回来的时候,在鞋架上发现了第一张贴纸。一个歪歪扭扭的鬼脸表情,下面附加一行小字:来寻宝吧!

    然后是喝水的杯子里:不要老是喝咖啡!我叫了闪送,牛奶和果汁在冰箱里!

    然后是冰箱,里面多出来一些食材,牛奶瓶子上还有一张:还没到夏天,稍微热一下再喝!

    楼上也是,浴室的镜子上贴着的那张画着一个流鼻血的表情:想偷窥你洗澡!

    沿着他的生活轨迹,还有太多,电脑上,书本里,抽屉里,桌角窗前,最后到台灯上的贴纸小字,于午夜共他在热恋。

    老公晚安!我爱你。

    “……傻子。”

    齐辰望着这行字,浅浅地笑出来。

    我——爱——你。北河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三个字,末了还把便签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两点钟的日光落满了窗台,北河把最后一张便签贴在了窗户上。六点归队,还剩下几个小时,他有事可做。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给楚笑飞打去了电话,响了四五声,对面接了。倒是没有如往常那样贱兮兮的开场白,楚笑飞有点飘的声音像是刚睡醒。

    “笑飞?你在睡觉吗。”

    “没有,醒了。”楚笑飞那边特别安静,只有像是被子翻动的声音。“干嘛?”

    “你在哪?”

    “我在家啊。”

    “我知道你在家,哪边家哇?我来找你好不。”

    “行啊,市区这边。”

    北河把自己武装好,动作迅速地拖着他的小箱子来到了楚笑飞的私人公寓,敲响了他的门。给他开门的人呈现一种标准的网瘾少年造型:头发竖得老高,穿着裤衩拖鞋,没戴隐形的眼睛微微眯起,嘴里还叼着根牙刷。他咕噜咕噜说了什么,北河反应了两秒听懂了,让他自己先坐会呢。

    楚笑飞收拾好自己再从冰箱翻了点东西出来吃,北河顿了半晌感叹道,“你怎么活得比我还糙啊……”

    “你糙吗?”楚笑飞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挺滋润的。”

    他的房间里满地电线,各种乐器的连接线,电源,还有游戏机,投影仪等一堆东西。北河小心地越过它们,揪出来一块地毯找准位置坐好,然后眨巴着眼睛一脸诚恳地望向他。

    “来聊聊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进来,房间里有细小的灰尘在做布朗运动。楚笑飞抱着把吉他坐在床尾,挪了挪腿抽开身下压着的一叠琴谱,手一扬随便地甩到了一边。天女散花似落下的纸张飞到了北河手边,他捡起一张看了看,楚笑飞又大又草的字在五线谱边做了各种标注。

    他漫不经心地摸着琴弦,“聊什么?”

    这并不是一句好回答的话,但是当北河看到结束工作后窝在家里的楚笑飞,他突然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本来就隐约有感觉的事情,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清晰: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嗯?”楚笑飞随意地拨出几段和旋,“没有啊,就是太累了。”

    累这个字真好用,毕竟是一切烦恼具象化之后最显而易见的产物。北河往他那边靠了一些,柔声问,“你会一直当爱豆吗?”

    楚笑飞没回答,像是真的被突然问住了。他反问北河,“我是不是以前活的太没心没肺了?”

    北河猛摇头,“没有啊,你很好!”

    “别给我发卡,”楚笑飞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到最近才发觉,这人呐活在一群人中间,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并没有展开细说,而是又问北河,“你呢?不想干了?”

    北河没好意思说他真的有想过不再当艺人,但他坦诚道,“我肯定不会一直当爱豆。但具体什么时间结束,我也不知道。”

    最关键的是,“……我是不是一直有给你添麻烦?”

    楚笑飞就知道他要说这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

    北河不吭声,揪起了一旁的某段数据线,盘在手中卷好。

    “你要听实话吗,”楚笑飞顿了顿,又说,“每个人都会不经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我也会。无心无意的事情,不用道歉,有时候不可避免。毕竟人是群居动物,我们自己愿意互相在意互相牵扯在先。”

    卸下了张扬的笑脸,如此平静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的楚笑飞,让北河有些感叹。能没心没肺地活着是件快乐的事,但他们都不能。楚笑飞又是格外情绪化的人,而且他重情,会喜别人所喜,累别人所累,能被他在意多幸运,但在意会给他带来或多或少的压力和负担。

    人永远都在矛盾。

    “……为什么要说你也会,比如?”

    楚笑飞扯了扯嘴角,“比如……我妈?”

    北河垂着眼睛不说话了,他在认真地感到抱歉,可抱歉也不是楚笑飞需要的东西。

    “你记不记得我们还是练习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被翔叔骂了憋房间里生闷气不吃饭,你在我房间门把上挂了一袋炸鸡?”

    “……啊?”话题太跳跃,北河都没反应过来。这日常太过平凡,他只依稀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所以?”

    “还有一次我去网吧通宵,你和李其安一人拎着两听啤酒偷摸着跑出来陪我开黑?”

    北河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

    “我觉得你一脸想问‘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这种烂俗傻逼问题的表情,所以我直接回答你啊,因为你是北河啊,傻逼。”

    “还因为我是我,其安是其安,顾辉是顾辉,周南是周南,所以我们才是我们现在这样,你懂不懂?”

    这是我们的本性和选择造就的关系,所有一切的原因都是我们自己本身。

    这看似是诡辩,但是北河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跟你聊这些真奇怪。”他左右晃了晃,把脑袋搭在床沿,“不过最近听你们叫我北河,我开始觉得这两个字还蛮好听的了。”

    楚笑飞挑了挑眉,“你原来觉得不好听?”

    北河轻声一笑,没有作答。

    楚笑飞玩了一会吉他又去摸键盘,北河把他视线范围内可以动手整理的东西都收了一遍,从各种角落理出来厚厚一叠琴谱。有个熟稔的朋友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楚笑飞心里压着的各种无名烦闷也消减了不少。

    望着北河,楚笑飞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齐辰怎么样了?”他若有所指地问。

    北河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觉得开心,“挺好的啊,他翘班陪了我一上午。”

    “……谁问齐辰跟你了好不好了,”突然被喂狗粮,楚笑飞翻了个白眼。他往后一仰,躺在了一团被子上,顿好了好一会儿才叹息般地说,“我是说,他和……”

    “哦,”北河应了一声,“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上午问他要不要去周家看看,他没什么反应。”

    楚笑飞愣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你主动提的?”

    北河有些茫然,“怎么,我不应该提吗?”

    “……”楚笑飞又躺了回去,轻声喃喃道,“谁提都可以,你提才最奇怪。”

    北河捕捉到了关键词,他怕了拍楚笑飞的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没跟我说?”

    “没有。”

    楚笑飞翻了个身,不想再多聊这个的样子。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北河非不信邪。“跟齐辰有关的事你得告诉我啊,”他扑过去摇了摇楚笑飞的胳膊,“啊啊你说啊,我真的会担心。”

    重复上述大意,北河翻着花样朝楚笑飞问了十几遍,楚笑飞给他求得不行,苦着脸道,“……十二岁兄弟相克,二十四岁兄弟相争,这不知道是山上哪位大仙的预言,是他们被分开的理由。听起来特邪乎吧?”

    “……啊?”

    “天,一想到这个我头就疼。”楚笑飞拿枕头蒙在脸上,“小祖宗,别问我了,随缘。”

    楚笑飞彻底佛系装死,没有来得及看到他身后的北河跟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表情空白。

    北河其实没有完全理解他说的所谓预言,但是他突然被提点,反应过来了一件事。他曾经想过的,如果,如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齐辰能调节好跟原生家庭的关系,那真的挺好。但现在看来这个微小的期许变得十分好笑。

    心底的小人嘲讽地叹道,你知道最不可调和的,作为第三方原因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是什么吗?

    你觉得有什么是绝对不能妥协的,无法消融的间隙?

    也是写在命数里的东西,被人相信着,惧怕着,厌恶着。许多年前那个挥舞拐杖的老人又站到了他面前,冷笑着问,知道那对兄弟为什么会分裂吗?

    是因为什么?

    北河缓慢地眨了下眼。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