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痕/新伤旧痕》分卷阅读17

    起名的那位挑挑眼睛,语气不是很乐意解答,一点儿也不好为人师,“怎么——不好听还是不喜欢?那就不要用了就是。反正是您的地方,殿下还是金口玉言的赐它个名字的好,不要找我了。”

    这下可糟糕了,惹到了水池的另一位使用者——万一人家拒绝再继续用可怎么办?趁狠话还没放下来,太子殿下连忙低头,“绯儿,我……我这不是……不想不求甚解嘛,你知道我比较笨,还望您指点迷津一下。我对这个名字真的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西窗涌’,这——多好听的一个名字啊,诗意颇浓,清雅高贵,还不偏离事物本身,绝对是极难得的好名字,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我才不懂的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庆衣绯还是不算特别有耐心的给出了最终权威解释。

    庆衣绯道,“这是活水吧。”

    太子殿下点头,“是啊,还是药泉呢。”

    “那不就是‘涌流’了嘛,”庆衣绯继续循循善诱,“你看,‘霜满居’这间屋子里有窗户吧。”

    太子殿下也不否认,甚是举一反三,“是啊,有窗子,而且就一个啊。”

    庆衣绯接着道来,“那窗子在泉水的哪个方位?”

    太子殿下回答的很正确,“嗯……东边。”

    庆衣绯很平淡的说道,“这不就结了吗?窗子在泉水的东边,泉水不就在窗子的西面吗。”

    太子殿下很赞同,“没错啊,但那和‘西窗涌’有什么关系?”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逗我玩儿?”庆衣绯爱答不理,甚至是想问一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西于窗之涌流,简称叫做‘西窗涌’。难道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名字吗?”

    太子殿下听完后哭笑不得的长长呼了一口气,自己原以为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诗情画意真真切切,没想到却是一个这样的缩句。

    不过这“西窗涌”也真的是一个好听的名字,罢了罢了,只要意中人喜欢,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眼里的西施自然也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因而太子殿下寻来一片好美石,刻上了“西窗涌”这三个字之后就摆在了活水泉池的旁边以示命名。

    一日天气燥热烦恼。这天傍晚,两个人用饭都很早,稍作歇息之后便双双进了霜满居之中,脱去衣服,坦诚相待在水中。

    无聊的太子殿下提议,“衣绯,我们来玩儿一会儿如何?”

    庆衣绯也很无聊,便同意了,“可以啊。那,玩儿什么?”

    太子殿下先戏谑的来了一句“玩儿你”之后立马正色道,“嗯……那就对对子好了。”

    唉……读书人,连玩儿都这么风雅,连游戏都这么无趣。

    庆衣绯当然不会推辞或是害怕,连中三元的他什么没遇上过,“行啊,你先来——省的说我欺负你。”

    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被吓住,他低头瞥了一下庆衣绯的**,化□为学问,“那,我就先来了啊。草号忘忧忧甚事。不许想时间太长哦,否则……重重有罚。”

    庆衣绯不怎么需要时间思考,“花名含笑笑何人。难道你觉得这很难么?对的合格吧?”说完还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太子殿下接着说,“对的不错,那就换个难点的,好吧——省得你小瞧我去。看花紫陌,霞映桃淡淡。”

    庆衣绯用手捧了捧水花儿,深吸一口气,“斗草青郊,烟荒柳绵绵。这个行不行?”

    太子殿下没理由说“不好”,“很好啊。碗里月团团包月。”

    庆衣绯眨眨眼睛,“杯中云液液滴云——不行,你这对子出的不好,搞得我对的差了。接着来。”

    太子殿下被小小挫败了一下,不服气,“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这个难。”

    庆衣绯掬一捧水泼给自己,“凤翔台上,紫箫吹断美人风。这个对子真不错。”

    及时的鼓励让太子殿下能够有勇气继续出题目,“湘竹含烟,腰下轻纱藏玳瑁。”

    庆衣绯玩儿了一片花瓣,“海棠经雨,脸边清泪破胭脂。越来越有水平了哟。”

    “下一个更好,”太子殿下肯定道,“陌上芳春,弱柳当风披彩线。”

    庆衣绯赞许的点头,“真的。池中清晓,碧荷承露捧珠盘。”

    太子殿下随即又开始说,“花下煮酒酒浮月。”

    庆衣绯答得很不满,“不禁夸——月下锄田田生花。”

    太子殿下很快出着上联,“竹节无心仍君子。”

    庆衣绯答得更快,“海棠不香亦美人。不好玩。”

    太子殿下洗了一把脸,“远水平沙,泛舟桃叶渡,莫渡。”

    庆衣绯皱皱眉头,“斜风细雨,携壶杏花村,非村。”

    太子殿下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梅子雨中,匹马上清童子沽酒。”

    这个果然让庆衣绯思考了一下,“藕花风里,孤舟白水真人买山。呼……”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说了好多都被庆衣绯一一破解,“换你来出。我累了……不行不行,你太厉害了,衣绯。”赞美从心里里喷涌而出,自己的眼光就是好。

    庆衣绯倒是淡然,“还好吧。我不出了,我累了,咱们聊聊闲话儿吧,歇会儿。”

    太子殿下摇了摇一个铃儿,旋即有宫人目不斜视的送来了一些准备妥当的东西,盛了云液的碧筒,红绫饼,点了新的绛蜡,又焚上甜香。

    “你摇的这个铃铛怎么和外面的护花铃一个样子?”庆衣绯又道,“还是红绫饼——又有状元郎了么?”

    太子殿下答说,“噢,铃铛都一样。那状元不就是你嘛,让你吃的啊。你真是国之栋梁,孤之瑚琏啊,衣绯。”

    庆衣绯不喜欢被夸,“我是斗筲好不好。”

    太子殿下立马否定,“你以为你是宋郊——救了蚂蚁中的状元啊。才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说你也差得多。”

    庆衣绯歪歪头,“你是不是还以为我煮石蒸沙,像五大夫?”

    太子殿下微笑,端起碧筒递给庆衣绯,“不说了——总之你很棒就是了,且做曲客。”

    庆衣绯喝了一口,指着缭绕的淡烟,“这香不错,篆字画的极好。”

    庆衣绯突然表现出冒昧的以下犯上的感觉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可以不说的。”

    太子受宠若惊一般点头就像小鸡啄米,“问吧问吧,我肯定告诉你。”

    庆衣绯鼓足很大的勇气发问,“我能问问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太子殿下显然不认为这个问题很具有发问性,但是对于爱人的第一个如此正式提出的问题,还是回答的很认真、很乐意,“这两个问题嘛……嗯,名嘛,这个,你知道的——‘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嗯……父皇知道我生下来的时候正在练字,练到了这一句……所以赐名我叫苏荷。字就更比较随性了吧,不是有句诗嘛——‘花开花落两由之’,父皇就是从里面取了最后的两个字,然后……我的字就是这么来的。”

    庆衣绯突然觉得皇家姓名怎么叫得这么……儿戏,甚至皇帝陛下取名字好像还没有庆墨渐认真。

    所以庆衣绯只是“嗯”了一声,“很好。”

    然后两人便开始饮食。

    二人吃喝一会儿之后,红绫饼还剩着很多,碧筒里的液体却将罄。

    而且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突然将最后一只碧筒倾倒在了庆衣绯身上。

    庆衣绯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太子殿下似乎又被鼓舞了,大胆的凑上去一阵轻啄,“绯儿,鱼多骨,橘多酸,人多情。我们……”

    剩下的事情便是庆衣绯颤抖之间一个掌风扑灭了室内所有的亮光,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吟哦之声从唇齿里面丝丝缕缕的渗出,但谁都知道这肯定不是在吟诗作赋北窗里,必然是颠鸾倒凤霜满居啊。

    所以,夏天可做的事情是很多的,而且夏天里人们依然可以保持着一定意义的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其中对联多半有参考临摹《笠翁对韵》,若是不好,多多包涵。

    ☆、夏时事(二)

    而夏天对于庆家而言,也不是一个宁静的时节——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因为夏天很重要的活动是,庆墨渐的寿辰。庆墨渐尽管不老,但生日过得也要隆重,庆家的家主,寿辰若是做的马虎了,不单单是庆家自己如何,还会对外面造成不好的信号——比如说什么庆家衰退之类的谣言必然会起。

    这就不好了。

    所以庆墨渐做寿辰那里是只有庆家自己的事情,分明是一种传递于全江湖的脸面问题。这也是大家大族的悲哀,自己的事情不光自己要做,还得人尽皆知的做好。

    如果不然就有损形象,有损大家都认为十分重要而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形象,这实在是十分怪异,无法理解的事情——但事实是只有我无法理解,连杨芜青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有什么——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维持门楣,人之常情啊。”

    我想我说自己无知和不谙世事而不能理解这种现象,总好过说我压根不愿看见这样的劳神累心。

    所谓面子,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脸,只是为了别人的表情。

    杨芜青早就告诉我,决定要和我一起送老爷子一份寿礼——极小,朴实无华,却有真情实意。

    我当然同意,像我这种吃干饭的米虫,没给庆家赚过一文利钱,买什么东西不仅是花家里的钱,而况其品位实打实应该和老爷子是不同的,弄不好更是浪费,还多了一层罪过,岂不是费力不讨好了。

    但是杨芜青并没有和我说太多他具体要送什么,讨厌,明明都要假我之名了,却还是想把我蒙在鼓里,真是不可理喻。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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