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修得仙道以来，玄岚便一直循规蹈矩。然而遇到孙悟空之后，那些出格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罢了。玄岚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出格就出格吧。至少还有孙悟空陪着自己出格不是么。
他便也抓起那个桃子，学着孙悟空的样子，大口地咬了下去。
第十二章
那日之后孙悟空有事没事就带着玄岚一起去蟠桃园。然后每次都把那些土地力士支开，偷桃子吃。
刚开始的时候玄岚还站在树下，一边帮孙悟空放哨一边等着接孙悟空扔下来的桃子。后来渐渐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未免太麻烦，于是干脆也上树和孙悟空挤在一起，随吃随摘了。
这天玄岚正和孙悟空一起坐在一株桃树上。他刚刚吃完两个硕大的桃子，连平坦的小腹都有些微微的隆起。孙悟空也靠在一边的树枝上，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玄岚，”孙悟空突然叫他，“你是狐，但是为什么我见不到你的尾巴？”他说着，还把自己的尾巴伸过来，在玄岚的面前晃了晃。
玄岚吃得很撑，正是懒得说话出声的时候，于是淡淡扫了孙悟空一眼：“我有九条尾巴，你想看哪条？”
孙悟空顿时张大了嘴，好像能撑下一个桃子：“九条？！俺老孙只有一条，你居然有九条？！”
“新鲜么？”玄岚白他一眼：“狐的修为可以体现在尾巴的数量上，你不知道么？”见那猴子错愕木然地摇了摇头后又说：“我还是妖的时候就已经有七条尾巴了，后来修得仙道的时候又长出一条，最后这条是遇见你之前不久才出现的。”
“那…还会再长出来么？”
“九尾就已经是极限了。不会再多了。”玄岚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要真是十几条尾巴在后面拖着，看着都难受。”
“也是，”孙悟空挠挠头，“那你让我看看。”
玄岚拗不过他，只好捏了指诀。身后气流飞舞，很快便出现了九条毛绒蓬松的火红长尾。脸上也浮现出隐隐的红色纹路。看呆了靠在一边的妖王。见他如此，玄岚便动了想逗他的心思。长尾一卷，直接伸到了孙悟空鼻子下面。九条尾巴都凑了过去。
“啊嚏！啊嚏啊嚏！！”孙悟空被他逗得一阵鼻翼发痒，当下便打了好几个喷嚏出来。玄岚见了，开怀地笑了起来。
孙悟空顿时觉得收到了讽刺，于是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抱住玄岚的腰一阵□。玄岚被他挠得笑声不断，很快就觉得小腹绞痛起来，呼吸也有些不舒畅。便开始左躲右闪的挣扎，几下之后直接抓着孙悟空一起从树上跌了下去。
突来的变故谁都猝不及防。落地的前一刻，玄岚用一种惊讶异常的眼神看着孙悟空搂住自己的腰，在半空中堪堪翻了个身。把自己换到了玄岚的下面…
然后---
“玄岚…”
“孙悟空…”
居然出乎预料地同步。
“你没事吧？！”
依旧是异口同声。
玄岚愣一下，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他现在趴在孙悟空的胸口上。而且因为刚才的打闹，跌下来的时候还是缠手缠脚的，连尾巴都纠缠到一处去了。衣衫更是凌乱得易起遐思。
顿时觉得脸颊发烫。于是偷偷抬起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孙悟空，却见那妖王倒还是一贯的表情，似乎没有觉得这样十分不自在。反而还撑着身子坐起来，亲手去解他们纠缠在一处的尾巴。
玄岚一时间趴在孙悟空的胸口，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玄岚你没事吧？”孙悟空已经把自己的尾巴从他的尾巴中抽出来，语气有点惶急：“都是你自己要和俺老孙闹的…这下受了伤，算不能算是老孙的吧…”
“啊…是。”当时便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摇了头道：“我没受伤。”说完，就扶着孙悟空的肩膀站了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
第十三章
不知是赌气还是怎的，玄岚却是再也没有和孙悟空去过蟠桃园。甚至连齐天大圣府也不住了。
晚上的时候他因为少了一双手臂一个怀抱而感到失眠，不过折腾到最后也就那么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这世间的万物，原本就不是谁没了谁之后就不能过活的。
这天玄岚起床出门的时候却意外地遇见了孙悟空。
那妖王醉醺醺的，身后还背着个硕大的口袋。正在太上老君门口，扒着门缝不知往里面看些什么。
玄岚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对，掐指一算之后变了脸色---今天，不就是蟠桃盛会的日子。想到这里，他也就突然明白孙悟空是怎么变得如此醉醺醺了。玄岚连忙过去拉住那个还在扒门缝的妖王。
“孙悟空，你来这里干嘛？”
“呃…”妖王似乎是定了定神才看清楚他的长相。“玄岚啊…来，陪俺老孙喝一杯。那些劳什子的神仙，摆个什么蟠桃宴居然不请老孙…他们请你了么？”
“没有。孙悟空，你别忘了，你是妖。而我就算比你好一点也只是个妖仙，他们怎么可能请我们。”
“哈！他们不请，俺老孙就不会自己去了么…倒是这个太上老君，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大概去蟠桃会了。”
“这个老头子…居然也能去蟠桃会…笑死俺老孙了。哈，哈哈哈哈！”孙悟空说着，便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似乎那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一个只会炼丹的老头子…他、他也能去蟠桃会啊！”
玄岚皱起眉：“孙悟空，别笑了。”
不料那妖王突然一把把他扯进怀里，然后贴着他的耳朵低低叹了口气：“我之前以为有了本事就不会被欺负轻视，但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了本事就行啊…”他这么说的时候声音低沉，语气中竟然透了几分哀戚。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玄岚愣了愣，然后抬起手抚摸了抚摸孙悟空那橘色的长发。
“玄岚，这劳什子的齐天大圣，俺老孙不做了。”
“嗯，你不愿意何苦勉强自己？”
“俺老孙要回花果山…”孙悟空似乎还是没有醒酒。刚才的那一分清明只是瞬间的。他搂着玄岚，低着头把自己的脸埋在玄岚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再也不会来这劳什子的天庭了。”
玄岚觉得他现在很有几分可爱和委屈的样子。便哄劝一般地低低道：“那就回去。我带你回去。”
“对，”孙悟空松开他，转身在玄岚错愕的目光中一脚踹开了面前那扇门，“你定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不过…哈，来…我先看看这老儿都藏了什么好宝贝！”
玄岚张了张嘴，那声阻止却到底是没有出口。
第十四章
玄岚静静地看着孙悟空连吃带拿，把太上老君的炼丹房洗劫一空。
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应该阻止孙悟空，但是不知为何，那句话就是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等到孙悟空又扛了一袋子丹丸来扯他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豪气---大不了他也不做这个狐仙了。索性就和孙悟空一起，在下界做妖算了。
带着这种想法，玄岚反手握住了孙悟空的手。妖王修长有力的手指上因为长期用棍生出了一层薄茧，彼此手指相扣的时候坚硬地摩擦着他指尖柔嫩的肌肤，有一点点疼。
他本也能自己驾云，但是无奈孙悟空嫌弃他那驾云的本事太差，远远比不上那“一个筋斗过去就已是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便只好让那猴子搂了自己同他一处了。
被孙悟空扯进怀里驾上筋斗云的时候玄岚回头看了一眼那隐藏在云雾中金碧辉煌的天庭。心里有些有些空落落的，但却绝非不舍。
此次和孙悟空离开之后，也许就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回到花果山之后，花果山上的一干妖物惯例似的开始了那种漫长的狂欢。他们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于“大圣爷爷”回来的欢喜之情。
玄岚坐在孙悟空边上---他本不想做到那个位置上，但是无奈妖王极热情地拉他过去，于是只好随了孙悟空了。坐在那里接过那一杯杯果酒的时候玄岚突然觉得自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哀---孙悟空大概终其一生，都不会明白这个位置的含义，更不会明白他坐上来的含义。
他不是没有打算和这个妖王生死与共，只是不想这样一直懵懵懂懂下去。然而这其中又有太多的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玄岚回了一趟自己的那个山头。饮冰洞是早就毁了的。如果用人间的技术方法来算的话是一百多年前就毁了的。原来的断壁残垣已经被青色的藤蔓所覆盖。郁郁苍苍。
一百多年。一百多天。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玄岚大人。”有个怯怯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来：“是玄岚大人么？”
玄岚回过头，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清秀少年等着红红的眼睛躲在一株老松树后面看他。想来是只成精化形的兔子。于是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是我。你是哪只？”
“您居然还记得我啊，玄岚大人。”小兔子很开心地笑起来，然后慢吞吞地从树后蹭出来：“当年您给我过炎炽果让我增进功体的。”他低着头，脸上有醉酒般的潮红：“再过几天我就该渡劫了呢。真是多谢玄岚大人。”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玄岚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白发：“你平日潜心修炼，渡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玄岚大人为什么不回来了？”小兔子咬着下嘴唇，犹犹豫豫地问。
“…因为不能回来了。”玄岚叹了口气。这个小妖精给自己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你和这山里的妖物说吧，让他们早些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
“天庭马上就要和花果山开战了。殃及你们是迟早的事情。”
“那为什么玄岚大人不走？”小兔子歪着头，不解地问。
“因为走不掉。因为不想走。”玄岚一振衣袖，满眼傲气。
第十五章
果然和他想的那样。大概一个月之后天边就隐隐响起了战鼓的声音。而孙悟空对于这一切也像是预料之中的一样。花果山上的妖精们每个都是严阵以待的。他们都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刃，眼里闪烁着嗜血和兴奋的光。
这似乎是一场整个妖界和神界的战争一样。甚至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妖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面金光灼灼的“齐天大圣”旗好像具有什么魔力一样。玄岚抬头看着它在风中卷动，突然觉得莫名恐惧。
于是他去找孙悟空。
孙悟空坐在后山的一块大石头上，怀里抱着那根棒子一样的定海神针铁。看着波光万千的东海不知再出神想些什么。
玄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孙悟空，天庭已经派兵过来了。”
孙悟空愣了愣：“有多少？”
“我不知道。”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