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鸯鸯》分卷阅读26

    她暗自叹息,有些心疼跪在她身前的血衣女子,心意开始动摇,不忍心让这女子失望。

    于是她坐了下来,提起紫毫,开始写着医案和药方——一个几乎不可能配成的药方。

    她将药方递到谢凌荏手中,暗自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再是忧虑,最后却专为坚定。

    “多谢!”谢凌荏抱拳一握,转身便走,却被她叫住了。

    “等等。”她把谢凌荏的兵刃放入她的手中,“诊金我先收下,这墨玉流苏你拿回去,等孩子的病好,我再收下。”

    于是,谢凌荏就凭着这墨玉流苏在她这里来来往往了七年,并还欠下了她一笔高昂的诊金。

    ……

    司徒迦瑶看着还在梦魇中的谢凌荏,轻轻叹了一口气。

    斐弄晴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吗?

    而且那女人其实是恨你的,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从她的目光中就看得出——她恨你入骨。

    司徒迦瑶摇摇头,暗自叹息,谢凌荏要死要活,爱怎样便怎样,关她什么事啊?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只是药香谷的一个过客,终究还是会离开的。

    她拉起谢凌荏的手臂看了一眼,确定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视线一低,就落到了谢凌荏脸上,怔怔地愣住。

    谢凌荏眼角挂着泪珠,两行清泪混着细汗,从脸上一缕一缕的流下。

    司徒迦瑶有些吃惊,若是在清醒时刻,这受伤难过的表情,是永远也不会出现在那平日散漫惯了的厚颜上吧?

    这女子为了斐弄晴来回往返于刀锋上,普通女人所拥有的幸福对她来说真是望尘莫及。倘若性情软弱,或是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所以这人才少了几分小女人的媚态,多了几分老沉犀利。但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眉宇间透出的浓浓倦意……

    七年了,再怎么厉害,怎么要强的人都会累的吧?更何况是一个也需要关爱的女人……

    终究还是不忍心,司徒迦瑶握住谢凌荏颤抖不已的手,拍打着她的脸,轻轻唤着。

    “喂,天亮了,醒醒好吗?”

    “弄晴,真的不是那样的……”

    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谢凌荏摇着脑袋,呼吸越来越急促,却突然听见有人在远方呼唤自己。

    慌乱之中她突然握住了一只手,一只温暖,又能带给她安全感的手。

    黑暗的道路前方出现一星灯火,一个女人提着长明灯慢慢转过身来,带着漠然的表情向自己伸出手,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诊金……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容。消瘦而苍白,熟悉万分,却又陌生万分。

    谢凌荏忽的一惊,发现自己握着司徒迦瑶的手,一把甩掉之后就红着脸看着她。

    “贼……贼女人,怎么靠我这么近?”

    司徒迦瑶沉着脸,手中的巴乌横向击出,敲在她的脑门之上。

    “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就让你死在梦中好了。”

    谢凌荏瞪了司徒迦瑶一眼,咬牙切齿,贼女人,就只知道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好言安慰几句会掉肉吗?

    只是谢凌荏现下要求着她给宝儿看病,不能动气,也只能拉下脸,赔笑道:“红鸢草给你了,这四味药引子终于凑齐了,这下可以炼药了吧?”

    司徒迦瑶一愣,是啊,终于凑齐了。

    高丽境内长白山上成人形的人参,东海之滨成婴儿形的何首乌,祁连山上的血莲花,还有夜郎善鬼教的红鸢草。

    居然全给她找来了,当年为了断她的念头,挥笔给她写了这张基本上不可能实现的药方。

    药方上的随便一味药,都是世间至宝,群雄都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这人不知经过了多少场殊死搏斗才将这些药凑齐。

    而且寻药过程极其艰难血腥,还以为她坚持不下来,傻瓜才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去搏命,或许药还未到手,头颅就已经给人割下,再或许,那襁褓中的孩子会在她寻药过程中死去。

    而这七年来她却走遍大江南北,一次次离去,又一次次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她面前,将药塞入她手里,最后如释重负的昏倒在她怀里。

    司徒迦瑶当初诸多的侥幸念头,都被眼前这人用行动一一粉碎了,这几味旷世奇药还是被她凑齐了,那奄奄一息的孩子也活至今日。

    司徒迦瑶悠悠叹息,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执着。

    然,那孩子恶疾难愈,即便是她,穷她之力也无法治愈,这七年来她绞尽脑汁也才保住那孩子的一口气。

    如今要怎样告诉谢凌荏,这其实是一副假方子,根本就炼不出什么救命良药。

    谢凌荏为斐弄晴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若是知道自己在拿一副假方子骗她,不知会不会为那女人杀了自己?

    “怎么了?难道还差药引?”

    谢凌荏捕捉到司徒迦瑶眸中的那一丝黯光,愣了半晌,怯怯发问。

    司徒迦瑶叹了一口气,“凌荏,其实宝儿的病……”

    “求求你,如果连你都束手无策,那宝儿就真的没就了,弄晴她……她怎么承受得住?”

    谢凌荏还想说话,却因为太过激动而牵扯了周身伤口,顿时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比起宝儿的病,司徒迦瑶更担心谢凌荏的身体,见她这样,也只得无奈的答道:“别担心。”

    “我会设法……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好好养伤。”

    谢凌荏听她如是说,终于放下心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谢谢你。”

    谢谢……我?

    司徒迦瑶看着谢凌荏那闪着亮光的眼眸,也只能无奈的暗自叹息,百感交集——只怕到时候她只想报复自己吧?

    只是心念一过,她就弯着眉角,用嘻嘻哈哈的表情掩饰住内心的虚徨,跟无赖似的将掌心摊开放在谢凌荏面前。

    “诊金,夜明珠。”

    “不拿出来,就不给你炼药。”

    谢凌荏心头一慌,急忙从桶中跳出。

    “不行,宝儿最近一直高烧不断,全靠着千年人参续命,弄晴都要急疯了,我答应过她,必须在一个月内把拿药回去。”

    司徒迦瑶见谢凌荏就这样□的冲出木桶,大声尖叫,“把衣服穿好再出来!”,与此同时拿着一块毛巾给她扔了过去,又红着脸背过身去,有些窘迫的顿着足。

    谢凌荏浑身一痛,刚才的巨烈运动扯动了全身的伤口,又哗啦一下跌入木桶之中,任白毛巾罩在自己脸上,遮住了视线。

    即便如此,她依旧忍痛咬牙憋出一句话,“咦?怕什么,大家都是女人。”随口问道,“难道你也喜欢女人?”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神一亮,好似抓到了什么把柄。

    “怪不得药香谷中全是女人,原来你也喜欢女人。”

    “住口!”司徒迦瑶气急败坏的将一个花瓶扔过去,谢凌荏微微侧头,花瓶从颊边飞过,“哐郎”一声碎在地上。

    “怕什么,喜欢女人有什么……”

    只是还未说完,就被司徒迦瑶的威胁声喝止。

    “住口!再说就不给炼药了!”

    谢凌荏乖乖闭上嘴,将衣服搭在手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向司徒迦瑶乞求着。

    “我知道司徒神医刀子嘴豆腐心,观世音菩萨再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司徒迦瑶沉着脸,冷哼一声,“说多少好话都没用。”

    谢凌荏耷拉下眼皮,做出一副可怜样,只可惜司徒迦瑶背对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看着司徒迦瑶的背影,突然沉默了下来。

    9

    谢凌荏深叹一口气,开始暗自回忆起这七年来的刀光血影,每一次回想起都会让她脊背深寒,每一次险象环生的背后,有的只剩心有余悸。

    “七年了,我走南闯北,刀口舔血,终于把这药凑齐了……”

    谢凌荏无奈的牵牵嘴角,背过身去,开始穿衣。

    “宝儿还那么小,你真忍心见死不救吗?”

    司徒迦瑶怔怔一愣,认识她七年,却从未听过她这样沉重的语气,也没听过她这样心事重重的叹息过。

    她回头看着谢凌荏,那原本光洁的脊背,在这七载中总是旧伤添新伤,最后整张脊背上都是惨不忍睹伤痕——这人究竟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估计自己比她还清楚得多吧?

    一直想问她一句,值得吗?却始终说不出口,正如她也对自己一无所知一样。

    司徒迦瑶幽幽叹了口气,春秋七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但她们对于相互间的过去却一无所知。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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