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十分满意自己亲手□的丫鬟,不管都严重的伤势,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司徒迦瑶淡淡一笑,坐在一旁,拿出巴乌,吹起安神曲。
屋内白雾缭绕,朦朦胧胧中叫人分不清实与非。
而谢凌荏则坐在木桶里,早已沉沉睡去,然后坠入长久以来,自己亲手编织的,非真亦假的梦境。
她重复不断的做着一个梦,这七年来都在重复不断的做这个梦,好似永远也醒不过来一般……
辽阔无垠的大草原,一个始终追逐不上的红衣少女,慢慢奔到她的面前,拿出红方巾,温柔的将她的眼睛蒙上。
“师姐,来抓我呀,我在这呢!”
“哈哈,笨蛋,我在你后面,抓到了我就与你好……”
她向身后转去,却是扑了一个空,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活物。
突然时空交错,震耳的喜乐响起,宾客交谈甚欢的声音,还有酒水倾倒的哗哗声。
她猛地扯下罩在眼间的红布,然而看到的却是一对牵着红花,相互交拜的新婚夫妇。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
酒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她想也不想,一杯一杯喝了下去。
“弄晴,我喜欢你,不要嫁给阮贺云!”
那长久压抑在心底的秘密终于随着呼喊,释放开来。随着这声倾吐,喜乐嘎然而止,众人爽朗的交谈声也突然停止,就像约好一般,世界在这一刻沉静了下来。
然后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满堂宾客都用错愕,惊异的眼光看着她,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她愣住,是醉了?还是在做梦?
坐在木桶中的谢凌荏喉间低呼一声,双手无助的抓着,却什么也抓不到,只听见“哗哗”的声音,什么东西在自己掌心中荡了开去。
如果是梦,那就赶快醒来吧……
忽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红色渐渐退去,看到的却是处处透着萧瑟之感的院子。
弄晴惨白着脸,挺着大肚子从屋内蹒跚而出。
看着她手上的剑,“你杀了贺云?”,忽的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谢凌荏,我恨你!”
“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两句话,宛如两把利剑,直直的插入她的心间,然后狠狠的绞了一圈,让她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弄清脸色越来越白,捂着肚子缓缓坐到了地上。
她看见殷红的血液从她的裙摆下流出,蜿蜿蜒蜒,在地上绚开了一朵一朵的大血花。
“弄晴……”
她想去扶她,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开。
她看着她眼神是那样的怨毒,齿间逼出一个字,“滚!”
屋内的丫鬟们开始慌了起来,有的去烧热水,有点去请稳婆。
“不好,夫人要早产了……”
弄晴,弄晴……不是这样的!
“谷主,谷主。”
绯儿看着谢凌荏,只见她双眉紧皱,死死咬着牙关,表情好似在痛苦中挣扎一般。
“是不是我陪的药量错了?怎么她看起这么受折磨?”
彦儿拿出白布,将谢凌荏额间的细汗擦去,又探了探水温,一脸的不解。
司徒迦瑶停止吹奏,走到谢凌荏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额,冷冷道:“无事,只是梦魇而已。”
她挥挥手,让绯儿她们下去,屋内之留下她和谢凌荏两人。
司徒迦瑶往嘴内塞进一块糯米糕,把脸凑到谢凌荏面前,看着她紧拧的双眉,好似受到感染似的,自己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究竟是被什么梦魇困住?当真这么痛苦吗?
如果很痛苦,咬咬牙,醒过来就好了呀……
她伸出手,准备将她拍醒,却看见她的嘴唇在微微张翕,断断续续的念着:“弄晴……”
弄晴?又是这个女人,也只有这个女人才有这个本事,把她折磨至此。
司徒迦瑶微微叹气,原来是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魇。
谢凌荏眉头皱得更深了,双手无力的拍打着桶中的药水。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司徒迦瑶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呢?
失去也好,做错也罢,终究是往事如烟,梦难寻,又何必去想这么多?
而且……都已经七年了,就算是有什么曲曲折折的误会也该解开了,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何苦死死逼着自己不放,将自己弄至如斯田地?
司徒迦瑶无奈的叹息一声,七年前,第一次遇见谢凌荏的场景又在眼前浮起。
最初见到谢凌荏时,她浑身伤痕累累,手边却牵着一个倾城倾国,穿着布衣素服的绝代佳人,而她看那个素服女人的眼神,心酸得难以言喻。
她好奇的看着谢凌荏,开始暗自揣测她们的关系,一个女人,为了另一个戴孝的女人,浑身是伤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意味着什么呢?
不等她多想,谢凌荏便将四件兵刃和四枚墨云流苏甩在她的面前。
“还差一……”
她话音还未说完,谢凌荏就一把将她的宝剑抛下,剑柄上的挂饰准确无误的跌落在那堆墨玉流苏中,正好凑足五个。
显然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为了另一个女人,不顾与同僚反目,经历了一番拼杀才来到这里。
“救他,快就宝儿。”
8
“求你,救救宝儿!”
血衣女子苦苦哀求,让司徒迦瑶感到有些为难不忍。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脸色乌黑,显然是在娘胎内就先天不足了。
这个孩子救不活了,虽然很可怜,还是早些把这两人送走吧。药香谷内出了医治不好的病患,会有损名誉的。
司徒迦瑶一边斟酌着,一边想着要怎样将这两人劝走。
她看了看这风尘仆仆的两人,心想如此高昂的诊费她们一定付不起,正好用这个借口将她们打发走。
“一万,诊金。”
她比比手指,说出了这个数目。
只是话音刚落谢凌荏就丢出了一个包袱,里面有各色首饰,还有一些岁银子和银票,明显是东拼西凑赶来的。
她摇摇头,装出一副不悦的样子,冷冷道:“我这不是当铺,不收……”
“求求你,救他,救救孩子。”
她看着谢凌荏,那人表情恳切却又怯怯,就好似害怕会被拒绝一般。
谢凌荏突然出手抓住她,“诊金和墨玉流苏都齐了,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再次看了看那孩子,终究还是不忍心,于是点点头。
“先把孩子抱进来。”
她替孩子把脉,却发现那孩子的脉象气弱游丝,忽紧忽慢,确实是在娘胎里动了胎气,先天不足,带着恶疾出生。
她叹了口气,把墨玉流苏和诊金包好,递到谢凌荏手上,“你们拿回去吧,这孩子没救了。”
“不行,若是你不救,这孩子才是真的没救了。”
谢凌荏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眼神真挚恳切,眸中满是焦虑之情。
见谢凌荏这举动,她突然有些诧异,因为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绝色丽人,一直都是万年不变的漠然表情,就好似这孩子的死活与她无关一般,反倒是这个血衣女子看上去更像孩子亲娘,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