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城一口答应。
正午刚过，天就阴暗下来，垂拱殿掌了灯。陈公公端着九转琉璃灯来到御案前。
宋汍澜正在批改奏折，“陛下，天阴了，看样子要下雪。”陈公公放好灯，趁宋汍澜沾墨的功夫，插了句话。
宋汍澜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道：“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马上要进入腊月了，下几场大雪，明年春旱会减轻不少。”
“陛下，真是忧国忧民”陈公公连忙赔笑道
“一说到腊月，朕差点忘了，快到长公主生日了。”宋汍澜放下笔，“礼物挑好了吗？”
陈公公道：“皇后正在选，说挑好了送来给陛下过目，陛下相中了，再送给长公主。”
“礼物要精巧别致，嗯”宋汍澜沉思了一会儿，“不要太花哨，也不要太素净，既要配的上长公主的身份，又不能奢华。”
“陛下，对长公主可真上心。”
宋汍澜微笑道：“她是朕的姐姐，没有长公主，就没有朕。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也不为过，让皇后多费心，让长公主高兴。”
“是”陈公公退下。
云层越积越厚，白昼暗如夜，袁朗抬头看了看天，雪怕是马上就要落了。
九转琉璃灯的烛光闪烁了一下，垂拱殿外，有人求见。
宋汍澜轻转了一下灯，印花的一面转过来，花影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神情。
“宣”
一刻钟后，一个身穿宦官衣衫的矮个人从垂拱殿出来，
陈公公回来时，宋汍澜站在御案前，细长的手指拨动着琉璃灯。
“陛下，老奴已经向皇后禀报过了，皇后正和其他娘娘在挑呢，哎呦，有百十件呢，各个都漂亮的很。”
“嗯”
陈公公见宋汍澜反应如此冷淡，原本想好描述礼物的说辞，这会儿一句也说不上。刚刚离开时，皇帝还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变了。
陈公公跟随宋汍澜多年，对宋汍澜的脾气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但近几年，随着宋汍澜权力越来越大，陈公公觉得他越来越难琢磨。天威难测，陈公公只能加倍小心谨慎。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三天，最初是雪米，后来是雪花，第二天狂风大作，雪片如刀，席卷大地。
陈桥大营的士兵都躲在兵舍里喝酒聊天，与他们相隔几里的侍卫司士兵训练照常。
袁朗披了件白色的大氅，走在风雪里几乎和雪融为一体。
高城他们全身寒铁铠甲，雪落在铁甲上不会融化，一层一层板结成冰。铁甲本身极重，为减轻战马负重，士兵铁甲内只穿了件里衣，铁甲成冰，身穿铁甲无疑于紧贴寒冰。
袁朗裹紧大氅，跺了跺脚道：“《孙子兵法》上说‘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就是说，打仗要会伪装，要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隐蔽自己，迷惑对手。今天天降大雪，正是伪装的大好时机。你们都听过李愬雪衣雪夜奇袭蔡州的故事吧。今天，我们也来一个雪衣奇袭。高城，你带着你的人马驻扎莫山，明日日出之前，我会拿下莫山。”
“让我们在莫山上住一夜！”老白大叫，“那不是冻死了。”
袁朗伸手捉住一片雪花，摊开手，雪花在他掌心融化，“这雪叫雪吗，燕云雪大如席，这天儿都受不了，燕云就不要去了。”
“走”高城拉转马头，带着侍卫司的人上了莫山。
上莫山的路只有一条，袁朗如果要上山，一定会走这条路，高城分派人手把守上山通道。
既然是雪衣夜袭，袁朗他们一定会穿白衣，漫天大雪是他们最好的伪装。高城命令侍卫司点燃篝火，火势冲天，再好的伪装也无从遁逃。
从下午到子夜，上山路上毫无动静。雪越下越大，侍卫司的士兵又冷又饿，蜷缩在篝火旁昏昏欲睡。
“史今”高城喊道，“叫大家起来，天太冷，睡着了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好”史今站起身，一个火堆一个火堆的叫醒大家。
高城站在莫山山顶，目不转睛的看着上山的那条路，袁朗说他天亮之前一定会拿下莫山。论人数侍卫司多过鹰锐，论地形，侍卫司守着山道路障，占尽地利，除了天时对袁朗有些帮助，地利人和他都不占便宜，高城握紧手里的刀，这次不论如何得赢下来。
忽然，史今惊呼一声，高城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臂狠狠勒住他的脖子，刀光晃过他的眼睛。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袁朗只占天时根本赢不了你”袁朗在高城耳边低笑，“莫山是我们的了，投降吧，高城。”
高城想扭头，袁朗的左臂紧紧固定着他的头，不让他来回动。
“你是怎么上来的。”高城问，“上山路上没人。”
“我从你身后的绝壁上爬上来的。”袁朗道
“不可能！”那个绝壁天晴时，下山都困难，这几日风雪交加，绝壁早已结冰成镜，怎么可能爬的上。
“对于鹰锐来说，没有不可能”袁朗晃了晃右手的刀，示意侍卫司的人放下武器。
史今看向高城，高城点了点头，侍卫司的人放下武器。
袁朗侧转过头，对高城道：“永远不要相信路只有一条，永远不要把所有的兵力都投放在一处，还有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
高城点头。
袁朗松开左手，后退一步，高城转过身看他，袁朗满头大汗。
高城大惊，“你怎么了？”
刀掉在地上，袁朗左手捂肩，单膝跪地，高城抢上一步，扶住他，齐桓问：“你右肩的伤复发了？”
袁朗点点头，“本来以为好了，结果爬到一半又疼起来了。”
高城气急败坏的说：“那你还上来。”
袁朗疼的呲牙咧嘴，“我想亲手抓你。”
“摔死你活该！”
袁朗的伤不太严重，不过为防止他再乱动，石海用两块木板夹住了他的右肩及大臂。
袁朗觉得这样子有损他的颜面，石海说，你还有啥颜面，你忘了你怎么从莫山回来了，是高城半抱半拖把你弄下来的，你的形象早没了。
逞强的结果是更丢人，袁朗想这次他的买卖是做亏本了。
高城和袁朗的战术推演一直都在进行，每次都以高城惨败结束。
袁朗的招数完全不按套路，行踪也神出鬼没，一场草谷打下来，高城连人带粮食输了个精光。
“啪”高城将竹杖扔在案几上，气呼呼的瞪着袁朗，“有你这么打仗的吗，你也太缺德了！”
袁朗大笑，“哎哎，高城，赢得起也要输得起。”
“我什么时候赢过！”高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所以，那就更得输的起！”袁朗拉他起来，“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我们接着来，你已经精明多了。”
“再精明也没你狡猾！”高城嘟囔道，“你真不是属狐狸的！”
袁朗发誓道：“本人属牛！勤劳诚恳，童叟无欺！”
正在此时，史今进来了，“指挥使，陛下派人来了。”
“舅舅？”高城一愣，“他有什么事？”
史今道：“今天是夫人的生日。”
“啊！”高城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泰安公主的生日，他来陈桥后，根本没看过日子，居然连母亲的生日都忘了。
高城跑到训练场时，陈公公正在卸东西，见到高城连忙行礼，“高大人，这是陛下送来的。”
“今天是我母亲生日，陛下怎么把寿宴送到这里来了。”
陈公公回道：“陛下的寿礼昨个就到辅国公府了，今天陛下皇后和太子带着寿宴亲自去府上给长公主过生日，独独没见高大人您，问起来才知您在这里训练，辅国公本想把你找回去，陛下说，有上进心是好事，就不让你来回跑了。老奴带来的这点东西，是陛下专门让御厨做给您吃的，你不在，他就让我给您送来了。”
“多谢陈公公。”高城笑道，“烦劳你一路奔波。”
陈公公拉着高城走到一旁，低声道：“陛下还专门给你带了凤泉和雪醅。”
高城大笑，用力拍了拍陈公公的肩，“还是舅舅了解我。”
辅国公府也有人跟着一起来，高城和他说了几句后，面向汴梁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儿高城不孝，不能为母亲过生日，在此向母亲谢罪了。”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