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闭了闭眼睛,把头转了一个方向。看着黑漆漆的巷口。
“不痛痛不”
白鸽忍着痛,拖着哭腔说出声。
这傻子还学会说谎了?
这个谎言太拙劣了,邻珏不用看都知道白鸽在说谎。邻珏把白鸽从自己颈窝里拎了起来,果然就看到那盛着一汪水的眼睛和磕得通红的额头。
邻珏很生气,就像自己家的孩子莫名奇妙学坏了的生气,语气不自觉地严厉了起来,和一个家长教训自己的孩子一模一样。
“为什么说谎?”
白鸽知道说谎是什么意思,这两个字在他的世界里面无异于滔天大罪,邻珏说的话就像把他判了重刑。
“鸽鸽鸽”
白鸽嘴开开合合几次,说了好半天都还是自己的名字。邻珏生气的样子和刚才通红的故作凶恶不同,他面无表情,单单眼神一扫,就可以把白鸽摄到不敢说话。
白鸽本就说话组织能力不好,现在更是说了个半天都说不出所以然。他也急了眼,眼泪夺眶而出,手还紧紧地抓着邻珏的袖摆,但是却不敢再摇动他的手。只是一边叫着自己的名字,一边流着眼泪,泪水滑到了嘴角被吃了进去也不敢擦一下。
邻珏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黑了一下脸,就把这个傻子吓成这样。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下,就抬手把白鸽嘴边的眼泪给擦掉。
“慢慢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等你。”
白鸽看着邻珏好像没刚才那么凶了,还帮自己擦眼泪。他也没那么害怕了。他吸了吸鼻涕,点点头。松开了邻珏的衣袖,怕自己解释不清还准备配上动作。
“鸽鸽这里痛痛”白鸽手摊成掌,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
邻珏看着白鸽拍着自己的胸口,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这可是心脏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兜,捏紧了里面的几百块钱。
白鸽没注意到邻珏的动作,他看着邻珏的脸。咽了咽口水。
“阿珏哭就痛痛”
邻珏哭的那一幕还戳在他的脑海里,他感觉邻珏一哭,在自己胸口里做窝的小兔子就开始扎他。
扎得他那里痛痛的,可痛了。
“头不痛痛阿珏不不哭”白鸽下意识地去掏口袋,发现自己口袋里的糖都给邻珏了。就抽回手,不好意思地对了对手指。
邻珏怎么也没想到这傻子会这样说,他愣了愣神,刚才被亲了的地方随着白鸽的话慢慢泛红,随即就布到了全脸。
这次邻珏没有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他把还在对着手指的白鸽拉过来,用手揉着他通红的额头。轻声对他说。
“以后痛就说出来,阿珏不哭。”
白鸽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眯着眼睛享受着邻珏的揉额头服务。
等白鸽的额头没那么红了,邻珏脸上的红也褪了下来。
“以后不能随便亲别人的脸。”这傻子什么都不懂,最容易吃亏。
邻珏咳了一声,他叮嘱白鸽。
“亲亲脸不能亲亲?”白鸽茫然地,就着邻珏的话点头。随后他的身体往前倾。
事不过三,邻珏这次反应特别快。一下子就截住了白鸽。
邻珏把手心贴到了白鸽的唇上。
另一边的手背,是邻珏自己的嘴唇。
第四十章
两个人的嘴唇只隔着一个手掌。
白鸽像是还没察觉一样,他执拗地把自己的嘴唇往前怼,像是要吻穿邻珏的手掌。
邻珏把手往前推,终于把白鸽推到了安全的范围。他把手掌放下来,白鸽终于不动了,呆呆地望着邻珏。
他的嘴唇和嘴周被邻珏手掌压得一片通红,就像被一个真空的杯子吸过,刚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淌过白鸽的脸颊,啪嗒啪嗒地掉了掉了下来,砸到了邻珏的心里。
白鸽的背驼了下来,影子被灯光拉长,看起来就和邻珏一样高。他的手抓着自己过长的袖摆,粗鲁地擦着自己流着眼泪的眼睛,只把自己的眼周擦得一片通红还没停下。
“不亲亲鸽鸽为为什么”
他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底气不足,就像一个被剩下的小孩子在哭。窄窄的巷子里面全是白鸽的抽泣声。
邻珏皱着眉看着擦眼泪的白鸽,突然很想抽一支烟。他忍了忍,叹了一口气,最后上去,拉开白鸽擦着眼泪的手,把自己的衣袖抓在手里,轻轻地点着被白鸽磨得通红的眼周。
白鸽也由着他动作,再也不说话。
“鸽鸽,你喜欢我吗?”
白鸽冷不丁听到邻珏这个问题,也忘了哭,他张开嘴,缓慢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并不是特别浓密,几个水珠挂在上面,扫得邻珏的心痒痒的。
“喜欢?”
白鸽不太能理解这个意思,只能重复着这个词。一直没说过的词汇在他的嘴里重复地得含含糊糊,细听还能听到唾液在嘴里面咕噜咕噜地声音。
邻珏帮他擦着眼周的眼泪,咬了咬嘴唇。
“那你答谢别人会对其他人亲亲嘴唇吗?”
白鸽终于理解了这个意思,他仰起头,看着头顶上已经黑掉了的天,等到天上的乌云终于过了这个巷子的屋顶,白鸽才像通上电一样,从回忆里面拔了出来,把头折回来,看着邻珏,懵懂地点了点头。
邻珏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用自己的衣摆点着白鸽的眼周,他的眼睛滚上了眼泪,但是却没有流出来,在路灯下亮晶晶的。鼻头和眼周也在悄悄变红,只是天太黑了,看不太清楚。邻珏蓄着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概这个傻子心太善,无论谁在他眼前哭,他的心都会痛吧。
邻珏掩饰的抽了抽鼻子,想要把快要流出的眼泪给憋回去。
“答谢别人不能亲亲嘴唇,这里是要留给你重要的人的。”
邻珏突然把白鸽抱在怀里,白鸽依着他,曲着腿,埋到了邻珏不甚结实的胸膛里。邻珏摸着他的头发,侧着头,眼中的眼泪终于留了下来,被光在脸上投下了一条晶莹的线。
他好喜欢他,好喜欢。
真的好喜欢。
邻珏吸了吸鼻子,在眼泪要滴下来的时候擦掉了他。声音还在颤抖着,他咳了一下,像往常一样,轻轻对白鸽说。
“以后不能看到谁都亲亲,特别是嘴,要留给你重要的人。别人哄你亲也不能亲,看到这些人就跑。知道了吗?”
白鸽听得懵懵懂懂,只能在邻珏怀里蹭了蹭,点了点头。
第四十一章
邻珏一直按着白鸽的头,知道他小声地说闷才把他放开来。
而后,两个人沉默了许久,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一个傻子和一个乞丐竟像莫名间陷入了冷战。
白鸽什么都不懂,最后邻珏向他道晚安的时候也只是像平时一样呐呐了几句。
邻珏睡不着,就将双臂交叠在脑后,用一件洗不干净的运动外套盖着自己的肚皮,默默地看着空中悠悠飘过的乌云。
白鸽一直在抽鼻子,不知在哭还是感冒了。还有一点细细簌簌地胶袋摩擦声,邻珏听了许久,声音还是没有停下来。他用手撑地直起身想要去看看,只听到拐角那里翻了一下身,就再也没声了。
邻珏撑地的手捏成拳。张开握紧多次,最后还是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趴在墙角那里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白鸽。
拐角几乎没什么光线,只能朦朦地看到白鸽整个人都缩着。邻珏给他买了一条大浴巾。浴巾布满了小黄鸡图案,白鸽将浴巾藏宝贝一样藏在大黑垃圾袋里,唯恐掉下来的灰尘把他弄脏了,几乎去哪儿都带着。小黄鸡浴巾竟也奇迹般地没有变脏。
白鸽只露出半个脑袋,面对着砖墙。浴巾也从黑垃圾袋里露出了一角。和白鸽黑软的头发像映衬,看着有说不出的和谐。
邻珏看着睡着的白鸽,又默默地缩了回去。他盘着腿,靠在墙上,手环抱着胸。眼睛无焦距地盯着对面的墙。
许是因为天太黑,他的眼里一点亮光都没有,看起来无神且落魄。
他对着那面贴满通渠优惠不孕不育小广告的墙发了几乎一晚上的呆,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上睡着了。
邻珏这几天睡得不多,好不容易睡着了眉头却还是拧着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眉心那里扫来扫去,把他给扫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白鸽修长的手在按着自己的眉心。白鸽蹲在他面前,看他醒了,忙收回手,把手塞进身体和大腿间的那条缝隙里。
“阿珏早早”白鸽还是那样说话,声音不大,总是低着头。他左手塞着,右手却怪异地背在了身后。
邻珏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自己那失控的情绪。扰得他心情低落。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裤袋里的那只桃红色小飞机,又低下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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