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的逆反》第二十章 省亲

    长江之滨,应天所属,一道道岔道支流小渠缓缓流淌在这片翠绿的田野上,春光渐近,北国尚处于霜雪冰冻之中,直隶黄淮更是面临着冰雪冻融、黄河暴涨的水患之忧,但江南这片流水潺潺、娇俏明媚的宝地,已经是春光灿灿,百花初放。

    长江从大雪山流到此处,仿佛也因这迷人的醉色而变得婉约温柔几许,流水仿佛像是团团紧簇的花儿般悄然绽放,散去无数支流,化作一只只江南姑娘的柔荑拥抱大地,在这无数支流中的一处,便有两叶乌篷船靠近木头做的栈揽码头。

    一艘船里走出许多精壮汉子,身上并没有挎着兵器,提着一个个沉重的竹木箱子,孔武有力的模样,但凡有些见识的人,谁瞧不出是官人家豢养的好身手,天子脚下的百姓们自然不是没见识的,瞧在眼里,心里暗忖着是哪家门第的家眷,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自主便分开一条道路。

    此处已经是应天地界了,虽然这是条很窄很浅的小沟渠,可由于靠近应天府,人流往来繁多,因此也很是繁华,沿着水栈码头往内陆的一大片,目之所及都修了不少的货仓、客栈,甚至再往里走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小的集市。

    那河边一处酒家,正有锦衣侯府的管事、家丁盈盈落落坐了一大摊,忽有一人在二楼对着下面吃酒闲聊的众人高喊,“船到了!”

    众人便仿佛听了号令的军伍,方才还闲散惫懒的家丁们,便在管事的安排下,麻利得把家伙什备好,吃料的马儿牵回重新套好车子,一个个挺起膀子站得像个木桩子,井然有序,活脱脱的军队作派。

    若非看到马车上的锦衣侯府字样,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闹事,否则这集市上的人流非得被这些家丁的模样吓走一大片,谁知他们是来接人的,还是来揍人的

    从那楼上雅间莺莺燕燕下来一拨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雍容气度的贵妇人上了打头的那辆马车,看客们给家丁挡着视线,又有丫鬟们千娇斗艳的扰乱视线,看不得很分明。

    坐在不远处的边摊,便有乡下货郎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要不是周边人都很坦然,他都要拔腿快走了。应天府这边的乡下,住着不少退下来不做官的老大人,家里人的气派没眼前这些人大,可一个个的脾气大得很,他可不想一不小心瞧到某位夫人小姐的尊荣,被那些家丁拿棍棒驱打,货郎人虽没走,但却忙低下头。

    货摊老板见了,斟杯茶水笑道:“客人喝茶,不必在意,这些都是锦衣侯府的人,家风严谨,轻易不会与咱们平头百姓为难的。”

    货郎抬头看一眼那行进中进退有序的众家丁,不禁赞叹道:“家风确实很严,这分明比衙门的兵还要锐利啊。”

    货郎老板笑着解释,原来这些家丁和长安霍百炼那一支是一样的,家里面的男人多是当年随着老太爷上阵打仗的部属后代,家风一脉相承,长安那边天高地远,又份属边地,民风悍勇,出门便多做侍卫打扮,应天这边则是天子脚下,江南的水贼也远没有西北马匪那般悍狠,自然是家丁打扮,但这并不妨碍看客们感受到那股子内蕴的气度,确实非同一般。

    “果然是大户人家啊。”货郎感慨道,“乡下的微末小官可是远远赶不上这份气派的,“他们去码头,是要接人吗”

    货郎南来北往有经验的多,自然看得出这浩浩荡荡的一拨人,不可能去坐那乌篷小船,否则那许多船非得把这小沟渠堵了不可,料想这么大的排场,必是要去水栈码头去接什么要紧的人物吧。

    那茶摊老板倒是有几分门路,略略压低声音道:“刚几个客人打从那酒家里出来,过我茶摊子时有一嘴儿的说,我顺耳听了去,貌似是要去接长安老家的奶奶,你应该晓得的吧,锦衣侯府在长安是有个分家的,就是现在的霍侯爷他亲大哥家,听说是桂老太爷病重。”

    货郎问道:“桂老太爷哪个桂老太爷”

    茶摊老板撇撇嘴,屈起一个大拇哥夸耀道:“桂老太爷都不认得啦,就是辽泰总兵老桂家,那可是咱们买卖人里的这个。”

    茶摊老板这么说,自然是有这么说的理由。盖因桂家原先并非是开国的那一批功臣勋将,而是走南闯北做皮货买卖。国朝定鼎以后,恰逢太祖点兵发动收复辽东之战,桂老太爷在前线拉了壮丁,因缘际会当了兵,不曾想做生意没做出什么名堂,当兵倒是发了迹,官至辽泰总兵。年老辞官以后,儿子也有出息,讲武堂毕业后去了辽东,年不过三十余龄,便顶了老爹的缺,接茬当了辽泰总兵。因为这出传奇发家史,再加上老桂家在辽东对买卖人相对照顾,所以桂家在买卖人中的风评也极好,穷苦落魄时憧憬一下老桂家的传奇,不由得又有了动力。

    货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家啊,老桂家的女儿嫁去了长安霍家不对呀,按锦衣侯府和老桂家的门第,怎么也该风光大办个把月,弄得半个应天城都热热闹闹才是,怎地这么不声不响,我打小跟我爹往应天府贩货,都有二三十载了,没听过这档子事儿呀。”

    茶摊老板努努嘴,闲着也是闲着,唠嗑道:“你没瞧见吗,长安那位奶奶来应天是打着回娘家看她爹桂老太爷身子的名头,可除了锦衣侯府的车马,你几时见到老桂家来接人了”

    “为啥呀”货郎奇怪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到底是贴心的肉,何况老桂家做了那么大的官儿,还差几个摆排场的钱儿”

    货摊老板苦笑连连,刻意压低声音附耳道:“你还到底是不是应天地面上的人了,亏你还是走四方的货郎,你难道没瞧出来霍家如今的势头很不妙麽长安的老大就不说了,那早些年打仗,皇帝的心头刺呀;应天这位的霍侯爷也不好,前年开春时,我是去了城门口子看了的,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征,原以为收拾几个西南造反的啥土鳖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嘛,结果都快两年了,没完没了的烂仗,银子淌水似的流出去,皇帝心里窝着火呢。以前嘛,皇帝要念念旧情,霍侯爷也确实有本事,可现在嘛,霍家这两兄弟都叫皇帝不舒服,你说霍家还能落了好麽”

    货郎一怔,忖道:“怪不得老桂家不来接女儿,原来是要撇清关系呀,啧啧,当官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可这六亲不认,老桂家做得不地道啊。”

    ……

    霍家的车马浩浩汤汤到了水栈码头,桂玉真这才从乌篷船中走出,在几个丫鬟们的接引下上了打头的马车,才刚刚俯身进去,却是瞧见马车内铺满锦缎褥子一角,点着鲸油灯的矮桌边,半倚半靠着一个漂亮雍容的美妇人,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读着,另有一个身姿丰饶婀娜、个头小巧玲珑的女孩儿,正一边拿跟竹梗子挑那灯芯,一边拿着流萤小扇给妇人纳凉,实在是车内的梨花炭火烧得有些红旺了。

    若是霍摇山在此,怕是能瞧出这妇人与范颗颗有几分相似,大约范颗颗嫁人生子以后,也该是如此一副惫懒绰约的光景吧。

    桂玉真是长安霍家的媳妇,美妇人则是应天霍家的媳妇,也就是霍摇山他二叔霍成钢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同时也是范颗颗的姑妈。论辈分,霍摇山该叫她婶婶。女人家的闺名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姑且叫她做范氏吧。

    马车两边的窗户贴着窗花,营造得一番朦朦胧胧的意境,虽然点着鲸油灯,但还是照得不够敞亮,丫鬟掀开帘子请桂玉真进去,外面的亮光一下子闯进车厢内,唤醒了正沉迷于书中的范氏,那扇凉的丫鬟起身迎道:“见过奶奶,奶奶请里面坐。”

    桂玉真与范氏见了面,相视一笑。她们两个在嫁给霍百炼、霍成钢这对兄弟前,本来就是闺中姊妹,桂玉真是老桂家的女儿,范氏则是抚渠侯范家的明珠,年纪相差仿佛,又是在这么个小小的圈子里,要想不做姐妹知己也难。那青春烂漫的少女时代,姑娘两个还学着时兴的作派,彼此互通书信,说女儿家的悄悄话。

    车厢格外的大,桂玉真走上前,范氏便迫不及待拉着她的手坐在身边,把暖手的小火炉塞进她怀里,欢喜道:“可把你盼来了,在外面冷坏了吧,来,暖和暖和,彩儿,泡杯茶。”

    那原先挑灯芯、扇流萤的女孩儿“哎”的应了一声,从矮桌底下拖出一个棉花褥子团团裹着的木箱子,从里面提出一把精致的瓷壶,缓缓倒出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热气从壶口涌出,保存得还很滚烫。

    桂玉真见了这一番车马的铺张,又瞧了这车内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敛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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