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共和国》第一章 起航

    虽然还是早上，但多斯港码头上已经聚集不少人了。

    跳板已经搭好了。水手们正在往船上搬运货物:一桶一桶的腌肉、果干、淡水；大袋的面粉、成捆的粗绳和帆布；还有干透了的木材。小商人们在叫卖着鱼肉小吃、黑面包和淡啤酒，打算在大船前再做最后一笔买卖。衣着褴褛的小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总有人发现丢了钱袋，然后大叫起来。天空上海鸥鸣叫着飞过，划出巨大的圆弧。

    诺亚特纳站在搭起的木台上，抬头望了望浮着几朵白云的晴朗天空，又转头望了望多斯镇的方向。

    现在时间刚过狗时（早晨七点），多斯镇的市场还没有开张。只能看见几缕淡青色的炊烟升起，想来可能只有起得早的商户会打开门。在港口和市场之间，是那个著名的圆形广场，上面立着第一代特纳伯爵的雕像，面朝着大海，一只手里握着羽毛笔，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架天平。雕像的头上和肩上已经被白色的鸟粪覆盖，看起来像是特纳伯爵长了一头白色的短发。

    听说这个雕像是特纳家族的第三代建起来的。看来他们可能不怎么喜欢这位开国功臣老爷子。诺亚特纳看着雕像肩上的鸟粪，心里这样想着。

    “老哥。”一个年轻人轻快地走过来，搂了搂诺亚的肩膀。“船差不多装好了，我也该走了。”

    年轻人只不过十**岁年纪，已经能看出来一脸络腮胡子的雏形。黑色的短发剪得短短的，只在头皮上薄薄覆盖了一层。灰眼睛里满是渴望，或者就诺亚的眼光来看，说是狂热也许更合适一些。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船长制服，袖子上带着精细的刺绣。腰间挂着一把短剑，剑鞘轻轻摇晃，磕碰着大腿。

    诺亚张了张嘴，又想了想。“保重，卡尔。”

    “要保重的是你，老哥。”名叫卡尔的年轻人笑起来，“是不是病还没好都过去三个月了。你都不像你了，脸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

    诺亚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照顾好老爹。”卡尔接着说，“我很快回来。三个月，最多四个月。这次一定能找到。”

    “这艘船……”

    “已经很好了。比我梦想的还好。还有这么多物资——老爹可能把金库都搬空了吧。你不要嫉妒我，谁叫你不喜欢大海呢。”

    诺亚点点头。“活着回来。”

    “没问题。我可是有丰富经验的船长……啊，老爹来了。”

    诺亚转过头去，看见自己的父亲。布鲁斯特纳子爵正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慢慢走过来。虽然已经到了国王月（大体上相当于九月），但天气还不算冷，诺亚自己只是穿了一件薄的皮外套而已。但布鲁斯子爵已经穿上了灰色的狼皮外套，还披着厚重的熊皮大氅。

    诺亚和卡尔从木台子上跳下来，迎了过去。布鲁斯子爵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走过来，伸出手握住他们的胳膊。诺亚感觉得到透过衣服传来的高热。

    “都准备好了”布鲁斯子爵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痰音，“有没有什么忘掉的东西”

    卡尔咧开嘴笑了起来。“都已经计划半年了，哪还能忘掉什么东西呢。”

    “渡鸦带够了吗”

    “带够了，带了五只。”卡尔说，“已经很多了，老学士差点和我拼命。”

    布鲁斯子爵也笑了，严厉的灰眼睛抹上了一层笑意。不过笑声很快就被咳嗽打断了。

    这位利蒙郡的领主咳嗽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浓密的黑眉毛也皱在了一起。诺亚轻轻帮自己的父亲拍着背，卡尔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我没事。”布鲁斯子爵摆了摆手，胸腔里的声音像是在拉一扇破风箱。“不用管我，我的身体还很好。”

    “我很快就会回来。”卡尔又说了一次，“找到了我就会回来。”

    布鲁斯子爵点点头。“要是可以的话，尽快回来。无论如何，要活着。找不到也不要紧。”

    “我知道。这次我想顺便去学城看看妹妹。”

    “也好。告诉她不用担心家里的事，专心拿她的徽章。告诉她不要和人打架……学城不是打架的地方。”

    卡尔笑了起来。“妹妹早就不玩刀剑了。您记得的还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吧。”

    布鲁斯子爵也跟着笑了起来，轻轻咳嗽了几声。他拍拍卡尔的肩膀:“准备好了就出发吧。趁今天天气不错。”

    “那我走了。老爸，老哥，你们保重。”

    布鲁斯子爵摆摆手。卡尔拥抱了诺亚一下，退后了几步，顺着跳板跑上船去。诺亚看到几个人聚集到了卡尔旁边，看见卡尔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

    很快，各式各样的命令就传了下来。水手们开始登船，船头的桅杆上升起了一面小帆。传到诺亚耳朵里的命令变得小声而支离破碎，诺亚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他看到一些水手们下到了船舱里，还有些水手在船上跑来跑去。又过了一会儿，跳板被收了回去，系在码头石柱上的缆绳也被解开。船头和船尾两根锚索拉得笔直，沉重的石锚慢慢从水里被拎了出来，海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滴。

    卡尔在船舷上，对着诺亚一边跳着一边挥手。诺亚也挥了挥手，却觉得手臂依然有些酸痛。他转头看看站在身边的父亲，布鲁斯子爵站得稳稳的，双手叠放在肚子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