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信仰》第二百五十四章 三大案(十二):伤离别

    1940.2.25.

    晚八点,飞乐西餐厅。贵宾包间。

    侯东来和汪锦元.齐时雨再次会面,他们点了昂贵的牛排套餐,这家有名的西餐馆的牛排套餐,包括了黑椒烤牛排、蔬菜沙拉、法式煎蛋、意大利通心粉.意大利香肠切片,味道可口,香气诱人,他们还开了一瓶红酒,地道的chateaumoutonrothschild品牌货,但三个人,却都没有心情吃喝。

    作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一向是反对奢靡之风的,但此时他们的排场,便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任何人见了,也不会怀疑,这不过是几个新政府的“栋梁之才”的小范围朋友聚会,而不是上海**几个极其重要的战略间谍的紧急会议。

    此时三个人的身份,都已经不低了:汪锦元,是汪精卫机要秘书和日语翻译,未来的汪精卫主席办公厅副主任兼翻译科科长,还兼着汪精卫主席南京官邸的总务处长,他在汪公馆里面举足轻重,甚至能够影响汪精卫的决策;

    侯东来,上校军衔,七十六号交际招待处处长,《**》杂志社副社长,日本梅机关特命情报员;

    齐时雨,上校军衔,上海绥靖军卫戍司令部军法处处长,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便是汪精卫伪政权立法院的“立法委员”,所以从理论上讲,三个人里面,齐时雨的官儿,是最大的---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讲而已,汪锦元和侯东来手中的实权,比齐时雨是要大得多的。

    汪锦元放下了手中的刀和叉子,心情沉重的说道:“同志们,我必须通报你们一个消息:医院刚刚传来情报,上海市委委员兼妇女工作委员会主任毛丽瑛同志,由于被敌人使用的化学武器袭击,造成急性伤口感染溃烂,导致多重器官坏死,已经,已经……”

    他少见的流出了热泪,却连忙用手绢擦干净了,春风得意的汪公馆大秘书,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流眼泪的----潜伏特工,即便连随便流眼泪的权力,都是没有的。

    听到这个悲惨的消息,侯东来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几下,沉声道:“都是因为我,是我传出消息太晚了。”

    “这不能怪你,东来,真的不能怪你。我查了资料,苯非那明是一种很厉害的化学制剂,类似于固态芥子气,常规医疗手段,根本无法救治。”齐时雨忽然道:“更何况,它是在毛丽瑛同志的腹腔之内发作,没有人能够做到的。”

    “这种卑鄙腌臜的东西,当然是日本人提供给袁克让这个王八蛋的。”侯东来恨声道:“这个小王八蛋,我剥了他的皮!!”

    “这正是我要说的,东来同志,请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斗争已经白热化了,这个时候,组织认为,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能轻易对袁克让动手

    。”汪锦元道:“你想想,现在七十六号内部刚刚停止了火并,袁克让又刚刚杀害了毛丽瑛同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如果干掉他,敌人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是我们做的,他们必然对我们进行更大规模疯狂的报复。为了一个袁克让,让整个组织受到敌人的‘重点照顾’,实话实说,这样做是不明智的。”

    “这个深仇大恨,我们会记住的。”齐时雨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东来,你放心,欠我们的迟早要还给我们,跑不了他袁克让的。”

    “我如果通过军统来对袁克让下手,也不可以吗”侯东来的眼睛当中布满了血丝,看着两个同志,狠狠说道,他对袁克让的仇恨,已经达到了顶点。

    “东来同志,我知道你对同志的关爱,可是袁克让,在七十六号里面是你最有力的盟友,而且他这个人得意忘形,嚣张跋扈,实际上你的挡箭牌;你现在根基未稳,如果贸然干掉了他,就等于将自己置于李某人这一派的火力焦点之上,所以,上面不同意你对袁克让采取任何形式的行动。”汪锦元道:“东来,老齐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们早晚会跟他们算的。”

    侯东来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杯红酒,仰起脖子来,一饮而尽,毛丽瑛同志的被杀,让侯东来心里面的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偏偏不能给她报仇,他的心情,他的那种极度的挫败感,他的同志们是可以理解的。

    汪锦元叹了口气,道:“东来,恐怕你还得接受一个坏消息:这一次事件,你的联络员刘云同志,为了营救毛丽瑛同志,不惜暴露身份,连续跨越了几个组织系统,查找毛丽瑛同志的下落,我们感谢她的努力和付出,但也要考虑她和你的安危。现在认识她的同志已经很多了,而且还有很多基层的年轻同志,我们不能排除,万一将来有人落到了敌人手里,受不了严刑拷打,交代出刘云同志的可能性,所以,按照党的组织纪律,刘云同志,将被调离上海,几天之内,就会有新的同志来找你接头,担任你的新联络员工作。你和这位新同志的联络方式,上级会在报纸上登消息通知你,你应该懂的。”

    侯东来点点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实在没想到,这一次行动,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挽救回毛丽瑛同志的生命,反而还赔上了刘云同志,侯东来能不难受吗

    他和刘云同志,虽然只是纯洁的同志关系,但两个人合作已久,彼此的感情自然很是深厚,现在突然之间就要分开,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的感受,是可想而知的。

    “刘云,她,她要到哪里去”侯东来今天的情绪简直坏到了极点,否则,他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这是违反

    组织纪律的。

    “对不起,东来,你知道我不能说。”汪锦元叹了口气,仿佛对侯东来的打击还不够一样,他又接着说道:“两位,还有坏消息,恐怕今天这顿饭,你们要负责结账了,今晚这顿饭,就算是给我的践行饭---做为汪公馆和新政府的先头筹备人员,我也将在近期就前往南京,今后虽然还将来往于京沪两地之间,但我工作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南京,所以今后上海的事情,恐怕就只能依靠你们两位了。”

    “老汪,你这个人真讨厌,今晚上,从你嘴里,就没听到过好消息。”侯东来埋怨道,其实,他是舍不得汪锦元离开的,这种同志之间的革命友谊,是外人难以理解的---这是一种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生命,交托到同志手上的友谊。

    虽然侯东来也知道,汪锦元这也是身不由己,做为汪公馆的核心人物之一,汪锦元必须紧紧跟随汪精卫的脚步,才能准确的把握住汪精卫的脉搏,获取最重要的情报,不得不说,这方面他的工作的确很有成效----说他已经将偌大的汪公馆,将来的国民政府代理主席兼行政院长汪精卫的官邸,变成了透明的玻璃鱼缸,那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谁说没有好消息”汪锦元微笑道:“我刚从陈公博那里得知,即便有姓丁的亲自压阵指挥,日伪军出动了大队人马,他们的清乡仍然扑空了,我们的主力部队及时分散转移,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为此,南方局决定,鉴于我们及时传递情报,使得我们的主力部队及时分散转移,脱离了危险,所以对我们进行表彰:南方局组织部给我们三人,每人记大功一次,另外,侯东来同志,由于贡献最大,登记档案,秘密通令嘉奖一次。”

    “哈,总算从你嘴里,听到点人话。”侯东来勉强笑道:“不过我不明白,什么叫‘秘密通电嘉奖一次’”

    汪锦元笑道:“这就是说,本来你的功劳,是应该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通过电台,明令通报整个南方局系统各个党委和支部的,但是由于你的特殊身份,只能把这个奖励记在你的档案里,算是已经通电表彰过了---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哈,我只是很得意,想让你老汪,给我再说一遍,我正好享受一下。”侯东来笑道。

    “去你的吧,这点小成就就沾沾自喜!”汪锦元笑骂道:“为了保护我们,南方局提升了我们三个人的档案级别,事实上,我们三个人的档案,已经从南方局调到了延安社会部,成了最高级别绝密档案了,组织这是要用最高的保密级别,来保护我们的生命---我汪锦元,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你得意什么呀小家子见识!我们三个的档案,充其量只能进入中央社会部绝密档案

    当中的一类b档,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大人物;我们还得继续努力,做出更大的贡献,才有机会被调入一类a档的。”侯东来笑道:“所以汪大秘书,你还得继续深挖情报,而且你的官儿,也要越做越大,才有机会换换抽屉和保险柜的。”

    “东来,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汪锦元大惊道:“这可是社会部的绝对机密,连我都不知道的。”

    “这正是我无比仇恨叛徒的原因。”侯东来恨声道:“顾顺章,张国焘,这两个无耻的王八蛋,叛变革命之后,把他们掌握的我党的秘密都跟国民党说了,我这个级别的潜伏人员,得到了军统的‘情报特训’,接触到了这些秘密,所以我了解这个情况。”

    “这些无耻的叛徒,背叛党,背叛人民,害人无数,他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汪锦元也咬牙切齿的说道,历史已经证明,顾顺章的确没有什么好下场,而曾经春风得意的张国焘,现在也已经“靠边站”了----据说“太子爷”现在对他很感兴趣,经常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听说而已,没有办法证实的。

    “锦园大哥,我也必须给你浇一盆冷水了:关于清乡作战的情况,你刚才说的,自然是没有错的。”齐时雨紧皱眉头,道:“可是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虽然没有抓住我们的主力部队,但依然抓了我们的两百多名伤员和地方干部,都用火车和大卡车送到上海,关在我们绥靖军卫戍司令部的军法处监狱里,后续的行动还在继续,相关人员仍然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绥靖军军法处,已经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法西斯集中营。姓丁的亲自主持了这次清乡,看样子,他是铁了心的要以此向日本人表功了,这几百个被抓进来的人,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无辜群众,恐怕这一次是难逃毒手了。”

    又是一个坏消息,三个人都沉默了,现实,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敌人组织如此规模的清乡行动,绝对不会空手而还的----既然抓不到新四军的主力部队,他们就拿来不及转移的新四军伤员,还有地方干部,甚至是“窝藏”这些伤员的无辜群众来充数,这也算是他们的“辉煌战果”了。

    侯东来等人却无能为力,尤其是齐时雨,他的心情应该是最沉重的:这些人就被关押在他的绥靖军军法处之内,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名义上是绥靖军的军法处,可是现在里面有一个中队的日本正规军,轻重火力配置齐备,没有几千人的大部队,根本就打不进去。

    汪锦元道:“这笔账,我们迟早也是要跟他们算的!!敌人重兵看守之下,我们无法解救出这些被捕的同志,但我们仍然可以给予敌人重大的打击,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给他们伪政权的‘开业典礼’,送上

    一份大礼----东来,南方局已经批准了你提出的作战计划,据说军统的戴老板,极为重视你的作战方案,亲自到驻重庆的八路军办事处商谈此事,请我们帮忙,国共两党联合进行某一场行动,近期以来,这还算是第一次。”

    “不错,蒋介石正在秘密策划什么‘**新**’,到处煽风点火,各地的国民党军队,不断的和八路军,新四军产生摩擦,尤其是阎老西,在山西闹得更是欢,而胡宗南这个白面书生,蒋介石的嫡系中的嫡系,更是指挥着几十万大军,将陕甘宁围得铁桶也似。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这次行动,国共两党联合进行的行动,最后能够成功的话,必将对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打破现在这样的紧张气氛,发挥一定的作用。”齐时雨道:“虽然我还是觉得,就算没有他们军统这些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家伙,我们自己也可以完成这件事的。”

    “这个嘛,老齐,说实话,我也考虑过,但是实施起来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侯东来道:“你也知道,对付日本人的铁甲列车,需要大量的高技术装备和专门人才,尤其是大量的高爆炸药和起爆器材,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我们这方面筹集起来实在太过困难,不知道要动用多少关系,花多少钱,从香港到上海,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才能准备好了,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时间有限,我们实在等不得呀;更何况,我们在苏州附近的游击队兵力也很有限,都是轻武器的部队,火力并不强大,难以独立承担打援任务;而反清乡斗争也还在进行着,我们没有办法把大部队调回来帮忙的;从政治上讲,两党联合,也是对投降派的沉重打击,是对民众抗日信心的巨大鼓舞----就这样办吧,老齐,绥靖军那边的情报,需要你及时跟我通气。”

    “那是当然的,一般情报,我会通过联络渠道和交通员,告诉你;而紧急的重要情报,我会亲自和你面谈。”齐时雨道:“我们见面的理由,我也已经想好了:便是你侯大处长求着我帮忙,要打通与任援道和陈公博的关系,想要通过立法院补选的机会,当选为伪立法院立法委员,从而打开自己政治前途的康庄大道。为此你不断巴结我,还要送钱送礼物,请客吃饭,总之,是你的精明和算计,让你做出了这些不要脸的事情。”

    侯东来大笑,道:“好吧,齐大处长,反正我的脸皮已经足够厚实了,就让你占占我的便宜吧!!”

    三个人谈完了正事,然后开始吃饭,他们一扫刚才那些沉重痛苦的话题,开始高谈阔论,嬉笑闹嚷,扯一些风流庸俗的话题----这也是他们的身份掩护,做个特工,也实在是不自由的,就连他们的喜怒哀乐,也都由不得自己

    做主,他们对外人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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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七十六号总部,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将一份《申报》的“号外”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愤怒的说道:“这个姓于的,给脸不要脸!!大川,你立刻展开行动,进行布置,我要这个跟我们过不去的王八蛋,去死!!”

    《申报》号外里面用了很大的篇幅,详细报道了《大华晚报》报馆袭击案的判决过程和结果,这可是“刚刚出炉”“新鲜无比”的新料,果不其然,这样的号外刚刚投放市场,就被关注此事的上海市民抢购一空。

    果然不出所料,江苏高等法院的院长,于达明法官坚持原则,依靠确凿的证据,做出了公正的判决。

    七个参与那天报馆行凶的七十六号的特工人员,因为“蓄意伤人”“毁坏私人财物”的罪名,分别被判处十五年到七年的有期徒刑,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但于达明法官,却有意回避了更为严厉的法律适用---本来这七个人,身为中华民国公民,却参加叛乱组织,勾结外国政府和军队,杀害本国公民,阴谋推翻本国政府,是适用于“叛国罪”,可以直接判处死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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