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82章 魂兮归来

    守山屋里，说来道去，爸爸和叔叔们情绪激昂起来。

    “社员们都晓得红岭游击队，十村九寨的优秀男人都随着游击队加入解放军，民间大人小孩都知晓的事情，明面上过不了坎，糊糊涂涂过了几十年，这算什么事呀！”国叔捶着胸口叹息。

    “现在好啦。拐民党最后做了件好事，剿灭的密令反而证明了解放军先遣独立团的存在。”望叔挥舞拳头。

    “我们的父亲和守叔的爷爷都是解放军，我们都是军属，说起来都叫人振奋。”相叔解开了衣扣。

    “我爷爷的名字在同一张密令里出现3次，无论他在哪里，都会遭到内奸、特务、黑帮的明枪暗箭。拜年带队的队长握着我的手，眼睛都红了。揭开锅盖，看见锅里的3个红薯，说你家过年还要吃杂粮呀，拿起红薯，要秘书放下3斤粮票。兄弟们，你们都知道，我不是哭穷，是习惯了锅里灶里留几个红薯给崽子作腰餐，哪晓得让拜年的领导看见。粮票我推辞不要，他哽咽着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放，要秘书多给了床被子。我爸爸的名字他也知道，说地下党遭到破坏，断掉了所有线索，对不起，我们连同志的遗体都没有收敛。下山的时候，他要秘书留下粮票，‘保重’都说了3遍。”守叔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终于得到了政府的回应和认可，爷爷，爸爸，你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们的师傅坚持几十年，真算是熬出了头，有了革命军人的身份和地位。”卫叔举了举手。

    “是呀，听说他老人家土改时没要田地山林房屋，军分区老干所决定给套房子，发给工资，接他去养老。这下我们的腰杆更直了，看谁还敢冷嘲热讽地欺侮我们。”助叔握紧守叔的双手。

    “我们给爸爸和田政委立个衣冠冢吧，以前师傅就提过。”保叔提议。?“和我们的妈妈合冢。”家叔和国叔异口同声。

    叔叔们点头，定好时间，同时起身，迫不及待地回家找爸爸的衣服和用过的东西。

    叔叔们离开后，爸爸牵着咪咪，到屋后坟山，咪咪给妈妈磕头拜年，守叔絮絮叨叨地告诉堂客:我家现在是光荣军属，崽子有饱饭吃了，长得高长得结实，上了学，还能挣很多工分。

    祭拜妈妈后，咪咪跟在爸爸身后找立衣冠冢的东西，在3间屋子里转个圈，谷仓床头到处翻，又开启了秘密小屋，摩挲着书桌，守叔眼睛又红了。

    “我爷爷的东西就在这书桌子上，你爷爷我爸爸留下的一件大衣，你老奶奶改小给我穿，一直穿到穿不下，才收起来，现在穿在你身上。”

    “就是这件”咪咪解开棉衣，露出里面没有袖子的像是白霉斑斑的背心。其实不是白霉，是穿的时间太久，洗成了这种颜色。咪咪记得从小就穿着，先是穿在外面，后来穿在里面，现在贴肉穿，还把袖子剪下来补在了夹膈窝和胸口。

    “是的，你爷爷的衣冠冢就用这件衣服；我爷爷的呢，用《康熙字典》”

    “用这个吧。”咪咪手在书桌底下捣捣，掀开个暗格，摸了摸，拿出个东西。

    “烫**”

    “真的是烫**，只是颜色和批斗会上看到的不太相同。”咪咪拧开盖子，看见里面的空囊。

    “这是我爷爷出国留学时候买的，是洋货，很值钱，很结实。小时候，你老奶奶灌开水给我暖过脚。哦，有次你感冒，我灌上开水，放你怀里，你抱的紧紧的。天亮的时候，我把它收起来了。”爸爸抱着烫**，着，“崽，用烫**还是《康熙字典》”

    “烫**不容易烂掉，放得久些。”咪咪把烫**贴着脸摩挲。

    “好，就用烫**。”

    于是，咪咪脱下衣服，爸爸把衣服和烫**收在咪咪的旧书包里，然后去队屋值班。现在，书包就背在爸爸的肩上。

    叔叔们回去找东西，兄弟们不会帮着找啊。找来找去，家里人都知道了，婶婶们今天不是大早跟着爬山么，还挺着大肚子，胖婶还抱着板栗。辣宝肯定是明知故问，或者也不知道怎么立衣冠冢才乱想乱问的吧。

    “这是要去哪里”松宝问道。

    “走不动啦”梁宝刮鼻子。意思是羞羞羞，好意思说走不动。

    “不是，天天爬山还走不动莫说我比你和咪咪还大，你们走得动，我会走不得笑话。我是猜衣冠冢到底会立在哪里。”

    哦。兄弟们扭头四处装望，这不是去椅子坡滴水洞的路吗少年跑着向前，越过婶婶，跟在了爸爸和叔叔们的后面。走着走着，咪咪额头碰到了铁宝的后背。怎么到了

    咪咪侧身往前走2步，看见了如同坐在椅子上的小土包。这不是田爷爷说的那个地势走向很好能给后人带来平安幸福的椅子坡坟冢吗小兄弟们一脸的懵懂。

    “妈妈，崽子保山（家山、国宾、守岗、助仁）给您拜年。”没等咪咪想熨帖，爸爸和保叔、家叔、国叔、助叔站成一排，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3个响头。守叔又磕了3个响头，说:“奶奶，孙儿守岗给您拜年。”

    “奶奶，孙儿给您拜年。”保叔、家叔、卫叔、国叔、望叔、相叔和助叔站成一排，跪拜在地。

    “媳妇给妈妈拜年，孙媳给田奶奶拜年。”叔叔们站起，退到旁边，婶婶们站成一排，也是跪倒在地，砰砰砰磕起头来。

    “你们8个给奶奶磕头拜年。”婶婶们站起退到旁边，保叔抱着板栗，让他跪倒，按着他的头磕了3下。

    “给奶奶拜年。”哦，8个少年明白过来，原来被田爷爷赞不绝口的椅子坡坟堆是自家的。8个少年跪成一排，恭敬地磕头。

    “老奶奶，咪咪给您拜年。”咪咪磕完3个响头，想起爸爸多磕的3个响头，又念叨一句，磕了下去。

    “老奶奶，我们是咪咪的兄弟姐妹，给您拜年。”7个少年见咪咪磕3个响头给奶奶拜了年，又磕头给老奶奶拜年，于是都跟着跪拜下去。

    “好，你们都退到一边，伢崽们去山坡山路上看着点，有人来就提声醒，或把人给引开，不要让人接近椅子坡。”保叔吩咐下去，叔叔们有的砍坟堆上的柴火，有的扯草，有的挖泥土。婶婶们找个平坦的地方站着，边看边聊家常。胖婶特意在板栗额头上抹了几下。

    咪咪他们爬上椅子坡高处，头碰头站在一起，铁宝对着半山腰4处山路指指，然后手抓在一起晃晃。懂了，4个人守住椅子坡与周围相连的4个方向，1人看叔叔们修坟，5分钟后轮流转着观看学习。

    咪咪去了东边的半山腰，把自己隐藏在灌木丛后，两眼瞪大，警惕地扫视着红岗的方向。

    田爷爷曾经说过，有一年，有人突发奇想，挖坟用人骨头熬水做肥料，泼在田里，说粮食就会增产。于是各生产队疯了一样，争着挖坟。社员无可奈何，白天挖坟熬人骨头，晚上就偷偷把找得到的自家亲人的坟挖开，有骨头的就把骨头收敛到坛子里，没骨头的就装坛子泥土，然后偷偷埋到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椅子坡的坟堆，前几年平平整整，根本看不出什么，这几年年年培土，才有了个像样的坟堆。有了坟堆，田爷爷说，越看越觉得风水好。想不到竟然是奶奶和老奶奶她们的千年屋场。

    咪咪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揉揉眼睛，甩甩头，看着通往红岗方向的山路。

    拥宝爱睡懒觉，虽然昨天说了今天结伴捡柴火，这个时候只怕还在做美梦，吃什么香的甜的嘞，应该不会这么早过来。学宝呢，更懒，他妈妈煮熟饭哒喊他吃饭都喊不醒，大清早跑到山里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何况初二都要去外婆舅舅家拜年。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