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70 有惊无喜

    天地一片白茫茫。

    山林，房屋，沟渠，田野，到处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树林里咔嚓咔嚓声不断响起，那是树枝被积雪压折发出的痛哼；偶尔白雪上跳跃着一个两个黑点，那是饿急了的飞鸟在苦苦觅食；一团白雾绕来绕去，好像依恋什么就是不肯飞升高空，那是山里社员屋上的炊烟。

    冰雪持续了4天，冻得人根本不想出门，可红岗生产队队屋依旧热闹，劳力们天天有事做，有些还开了晚工。

    队屋上首是口小山塘，叫田家塘，塘下是一村农田，连绵直下，经过队屋，到岭港沟边停下，与港那边的农田静穆对峙。港那边的农田在红岗山下，山脚边的第一所房子就是甜甜和板栗的家。今天板栗家中飞出几个身影，在田间踉跄行走，慢慢地，踉跄行走的队伍越来越大，跨过岭港，到达队屋前面的田地时，有了10几个，他们摸索着走过农田的每个角落，甚至还在平时的积水凼子处重重地跺脚。脚下的冰块没有脆裂，反而震得腿发麻。队屋里劳作的大人不用看就知道，这是自己家的孩子在溜冰耍雪，这么多人，恐怕能走路的都出来了吧。想要大喊一声“找死呀，滚回家去”，见大家手脚忙不赢眼睛梭几梭就是不开口，也没人想喊第一声出这个头了。要他滚回家而他偏偏不回家，自己的威信何在老子在队屋出工，堂客在家不管好孩子，让他们出来野，回家再去教训他们吧，连堂客都要训一顿。

    在大人的攀比犹豫中，孩子们的队伍很快来到田家塘，铁宝拿块石头用力砸下塘，石头砸在冰块上，只出现点点白色的痕迹，整个塘面倒好像震了震。回过头，铁宝对兄弟们眨眨眼，揪住毛栗子说:“毛栗子弟弟，你是个明白人，哥哥们要下塘耍一耍，你管好马苼、卷毛狗、米几他们。”

    马苼、卷毛狗扭头，鼻子里哼哼，毛栗子岁数小，力气也小，凭什么管我们！

    米几是谷几的弟弟，跟毛栗子差不多大，今天是死乞白赖跟着姐姐出来耍的，此刻站在毛栗子身后笑。

    “你们听话不下塘，我们等下牵着你们的手在田里飞。”辣宝引诱。?“你们要是不听话，我们马上到下面田里飞，不带你们。”松宝威胁。

    “你们在塘里掉到冰窟窿里，被落水鬼吃掉，我们都不管，装作没看见，也不去找大人来救你们。”拥宝威胁，**裸的。

    “落水鬼好丑，吓死个人呢。”平宝咂舌，是恐吓吧。

    “讲落水鬼是迷信，拥宝、平宝是哄你们的。但是掉到冰窟窿里，蚂蟥咬，水蛇缠腰，你的头发粘在冰上动都不能动，人浮不上来，你们想开口喊救命，癞蛤蟆、蚯蚓直往你口里涌，我们想救你们也没办法，好可怕哦。”学宝难得和颜悦色说这么多，可是威胁恐吓意味比拥宝平宝的更厉害，更恶心。

    马苼一直想反驳，一直没机会，学宝说到蚂蟥，吓得脸色都变了，恨恨地瞪他，老子最怕蚂蟥了，你不知道吗

    “别吓他们，毛栗子，马苼，卷毛狗你们最听话的。如果被落水鬼吃掉，队上分的花生、黄豆、鱼和肉，你们都吃不到了，你们都懂的，对不对你们乖，在上面给我们做警卫，如果哥哥掉到水里起不来，你们就去队屋喊大人来救我们，好不好”咪咪看毛栗子和马苼有些松动，连忙给他们戴高帽子，还特意朝卷毛狗和马苼眨眨眼。

    卷毛狗和马苼一下子就懂了，家里的好东西不能让癞皮狗和牛鞭吃独食，老子就不去冒险哒。

    “好吧。我们就听咪咪你们的。但是你们都改了好听的小名，我们也要改。”卷毛狗点头表态。

    “这好办啦，都用名字中的一个字，然后带个‘宝’字，卷毛狗你叫小宝，马苼你叫爱宝，毛栗子你叫栗宝，米几叫米宝，我们你们都叫宝，我们是大宝石，你们是小宝石小小宝石，我们大家是家里的蠢宝，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活宝。”拥宝大声叫起来。

    卷毛狗、马苼、毛栗子都对他翻白眼，但谁也没开口反对。

    “我管不住爱宝和小宝，他们不会听我的。”栗宝嘀咕。

    “没关系呀，你管好自己就行。”铁宝很轻松地摆手。

    “哼，还讲我们，你自己还不是爱发癫。”爱宝和小宝不屑地撇撇嘴。

    咪咪向爱宝和小宝努努嘴，意思是你们看住他，不让他发癫。爱宝和小宝点点头

    “向警卫学习！向警卫致敬！”

    大宝石们挥挥手，然后手牵手，走到码头边。男孩子一步步挪到塘里，甜甜、满宝、运宝、谷宝4个女孩子站在码头上，没有下塘。4个小小宝站在塘基上眼巴巴看着，眼神很直白地告诉哥哥姐姐，我们不想作警卫，只想跟你们一起下塘耍。

    “大家小心，听到什么声音，感觉到脚下不对劲赶紧撤。”铁宝嘱咐，声音有点颤，“靠山的那边有个深凼，大人都没探到过底，不知有多深，很危险，大家都不准去。”

    “不用怕，脚下很稳的。”拥宝大大咧咧。

    “听话哦，要不我们都上去。”辣宝瞪着拥宝。

    其他兄弟都说“小心为上，小心为上”。连平时不大听招呼的平宝都说“不是好玩的，小心无大错”。拥宝只好点头，脱下草鞋，穿着布鞋小心往塘中央滑去。咪咪他们几个穿的是胶鞋，脱下草鞋，胶鞋滑动起来比穿布鞋要快，几人很快滑到塘的对面，又从对面回到码头边。

    “没问题，走这条线冰块没半点响动。”松宝和咪咪对甜甜她们点头。

    “下来吧，要不我们一人牵一个。”学宝很殷勤。

    “来，我们4个手牵手。”满宝不理学宝。

    4个女孩子学着男孩的样，从这边滑到那边，又从那边滑回来。真的很顺利。男孩子高兴啊，放开手脚耍，翻跟头，甩鹞鹊子，张开双手学鸟飞，踮起脚跟脚尖落地学红色娘子军的样子转圈。4个小警卫在塘基上大喊大叫，跑来跑去。

    拥宝转来转去转晕了头，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身子慢慢溜向山那边。咔，咔咔。轻响骤起，4个女孩变了脸色，惊叫起来:“响声，冰块的响声。”

    “有情况，快上来！”

    “快上码头！”

    砰砰砰！男孩子全体卧倒。

    铁宝滚动身体，竭力大喊:“快滚，向码头那里滚。”

    辣宝、松宝、梁宝都在第一时间向塘边滚来，咪咪转头看了看，也滚了过来。5兄弟站在码头，看向对面，学宝和平宝躺在塘基下的冰上，也抬头向这边看来。

    “别怕，你们爬起来，从塘基老坑边爬上去。”铁宝做了个爬的姿势。

    辣宝和松宝跑过去，弯腰站在塘基上，伸手向下。学宝轻轻爬起来，揪住塘基斜坡露出积雪之外的灌木奋力往上爬，爬了几步，抓住辣宝伸过来的手，蹿上了塘基。平宝有样学样，轻轻爬起，揪住灌木往上爬，抓住松宝的手想用力蹿上，却拉得松宝身子下倾，险些滑下去，松宝咬牙，一条腿跪倒，拉着平宝尽力往后仰倒，稳住了两人下滑的趋势。辣宝和学宝赶紧过来胡乱抓住平宝，把他拖倒在塘基雪地上，才彻底解除他们两人滑下塘基的危险。

    铁宝见塘基那边没事了，目光下移，见拥宝躺着不动，连忙催促。

    “滚呐，拥宝，快滚！”

    “动不了。”拥宝有气无力地说。

    “先把脚收拢，再用力往我们这边滚。”

    “不敢动，冰块好像在裂开。”

    铁宝皱起眉，往山那边走去，咪咪跟了上去。没看见什么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