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49章 面面相觑

    大塘塘基上，王爹威严地宣布:

    “伢崽子们听好，现在不准下塘。谁下塘，就扣谁家爸爸的工分和鱼。”

    “雷伢几，放伢几，你们再去四周查看一遍，窝在塘边茅草蓬里的人一个个丢出来，塘边干地上哪里有鱼就没收，揪出甩鱼上岸的坏东西。”助叔上岸，同样威严地大喊。

    “得令。走。”雷伢几和放伢几把拉着的网收拢一下交给旁边的人，然后背道而驰，飞快地朝着塘岸四周的茅草、灌木丛跑去，仔细搜索。

    铁麻雀他们放下水桶，站在王爹旁边，认真看着劳力们捞鱼。有的劳力双脚站在水里，有的在污泥里，都是双手紧紧拿着网纲，缓慢地挪动脚步，生怕惊动了水里的鱼一样，渔网慢慢收拢，时不时“噗通”一声，飞出一道白色，闪闪发亮。

    “有鱼。”

    “有大鱼。”

    尖辣椒和铁麻雀同声惊呼。?“有大鱼！”小崽子们齐声惊呼。

    “嘿嘿，指导员这个建议好，不干塘，用网捞，只捕大鱼。”王爹神情很兴奋，也很自豪。

    铁麻雀、尖辣椒、扁松子、花柱子、牛鞭都偷偷发笑。咪咪知道他们笑什么。铁麻雀曾经告诉过他，王爹平生最得意的是收养过指导员。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点点大的龙曙光娘死呀不在，孤苦无依，王爹是牛鞭的叔爹爹，他自己当时也是衣不裹体吃了上餐没下餐，但他不顾堂客反对，毅然收养了光伢崽，和自己的3个伢崽一样看待。长到15岁，光伢崽随王爹第一次去县城卖红薯凉薯，路过面粉厂，看见工人和面做面条，当时就移不开眼挪不开脚。厂长看他眼睛发亮，问他想不想学做面条。光伢崽回答说想学。于是厂长和王爹商量，收下光伢崽做徒弟，包吃包住，出师后才有工资。王爹同意光伢崽留下，把两人挑的红薯也留下，卖掉凉薯后买了套衣服和日常用品送去。光伢崽一心想学做面条，可也舍不得王爹，牵着王爹的手不松开。王爹嘱咐他，学精手艺，吃饱饭，长好身体，不用担心家里，过年过节有假就回家去。

    光伢崽只学了3个月就出师哒，每月有12块的工资。厂长说他有天分，肯出力，吃得苦，舍得学，3个月就成了面条厂技术最好的师傅。光伢崽把工资给王爹，王爹不要，让他自己攥着讨堂客。光伢崽过年过节就买些酒和鱼、肉孝敬王爹王婶，表示弟弟妹妹想学做面条的话他决不藏私。只是王爹的3个伢崽1个女儿都没兴趣。到20?岁，厂长女儿看上了光伢崽，一定要嫁给他。厂长见光伢崽心眼好，技术好，长得一表人才，最后也同意哒。现在，光伢崽有了1个女儿和2个儿子，依次取名小和、小平、小鸽，他们都随妈妈有了城里户口，做了城里人。去年，生产队开会商量如何打翻身仗，如何让社员都有饱饭吃。王爹推荐了光伢崽，说他脑子灵，有见识，会有好主意，并且主动去城里相请。光伢崽感念王爹和红岗人的养育之恩，做通岳父和堂客的工作，随王爹回了红岗，入了党，成了红岗生产队的指导员。

    说起龙指导员，王爹满脸的骄傲，生产队的社员都知道。指导员确实见多识广，他主张精选良种，广积肥料，因地制宜，多种经营，兴修水利，这些举措给红岗带来了全面丰收，家家有饭吃，人人吃饱饭。咪咪第一次吃上了绿豆粥，有些人家还磨了豆腐做了霉豆腐，还有的做了花生糕、绿豆芽。甚至有人在邀伴做红薯粉，牛鞭爹爹说那是好多年没吃了的美味。生产队社员都说龙指导员是个角色，都夸王爹眼力好，举荐有功。

    “王爹，今后我们年年有鱼吃喏。”咪咪问道。

    “那是当然。”王爹语气肯定。

    “太好哒。”伢崽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放伢几、雷伢几回归，说没发现异常。助叔他们也吃完了饭，大家一起下塘，找到自己的位置拿住纲，队长下令收网。劳力们一齐用力，拖着网往王爹站的方向来，“噗通”声接连不断，跳起的鱼带起片片水花，晃人眼睛，看上去就是一网跳动的白花。

    伢崽们神情激动，王爹笑得合不拢嘴，看见劳力聚拢，网收在底汾的浅水处，他两手提3个水桶，下塘走到网前，指导员、队长接过水桶，他回头大喝:“不准下来！”

    刚迈出一脚的狗蛋赶紧缩回，伸伸舌头。铁麻雀、咪咪他们纹丝不动，眼睛盯着网里的鱼。

    “王爹英气不减当年啊。”指导员竖起拇指夸赞，然后用商量的口气说，“刚才，我和队长征求了一下社员的意见，最大的鱼一家1个，2号鱼一人1个，3号鱼一个正劳力1个，4号鱼只要出了集体工的一人1个，剩下的杂鱼小鱼，一家一瓢的转，用队上喂猪的食瓢，您看，行不”

    “你们说行就行，我赞成。”王爹很干脆。

    “这样分速度快些，用秤分门别类的称，到半晚都分不完。”队长接着解释。

    “嘿嘿，正劳力，队长，指导员，你们看，我，我们铁姑娘是半劳力，还是正劳力”语带讽刺的是刚赶到的妇女队长兰妹子和她的姐妹们，甜甜、满几、运几这些细妹子都在。

    队长和指导员面面相觑。

    “还有我们呢一年365天，只要队上有工出，我们偷过懒缺过工没有”语带愤慨的是助婶，后面跟着20多个堂客们。

    “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到了我们红岗生产队竟然成了句废话。好笑，真正好笑。”兰妹子义愤填膺地甩手。

    指导员和队长一脸尴尬。

    “兰妹子，有话好好说，鱼还没分呢。”王爹赶紧打圆场和稀泥。

    “是我们的疏忽，不，是我的政治觉悟不高。兰妹子队长，你看怎么分合理。”指导员愣怔了一瞬，会意过来，知道先前的方案确实草率。

    “按理，分配方案要开队委会讨论决定。现在，大家都在，可以补上。正劳力不是一出生就成了正劳力，人都有个成长的过程，成长过程更需要营养。加上今年定额工较多，为了调动全体社员的积极性，到元月31日止，本年度出集体工在300天以上者，或者全年工分总数在4000分以上的，都和正劳力一个待遇。这些是我个人的看法，提出来供大家参考。“

    “兰妹子说得有理。”

    “妇女队长觉悟真是高啊。”

    “男女平等，同工同酬，是党的政策呀。”

    “是呀，看他们敢不实行。哼。”

    “查出工记录统计分数还不容易，相叔和信会计一会就搞妥啦。”

    “多几个人查更快些，英妹子、源妹子她们都是高中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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