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第4章 声喧乱石

    第4章声喧乱石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吃过早饭,红岗生产队的社员刚在队屋集中,赖子隔老远嚷嚷着跑来。

    “说清楚,么子事!”队长正在分配今天的活计,见赖子跑得满脸通红闯进过来,厉声呵斥。

    “队长,指导员,红氮水渠今天轮到我们队抽水,昨天队长你分配我和德桶、田结巴去接手,红旗队守水的不让,说他们的田只浇得三分之一。”

    “德桶和田结巴呢”

    “他们被红旗队的社员围着,德桶不服气,抡起了锄头,要打起来啦,我见机跑回来给你们报告情况。”

    是自己怕打,溜得快吧。咪咪一脸鄙视。

    “他奶奶的,大队开会讲了一队一天轮流抽水,他们居然不听指挥。抄家伙,跟他们讲理去!”队长吹响哨子,扛着耙头威风凛凛往外走,社员一窝蜂跟着。?“男劳力跟队长去,妇女们去棉花地,妇女队长兰妹子带队,信会计你去找大队革委主任和支书。”指导员龙强高声发布命令,小跑着赶上队长,领着男劳力雄赳赳气昂昂向红氮水渠奔去。

    咪咪拴好牛,和狗蛋、牛鞭等崽子跟在队伍后面,牛鞭是德桶的儿子,他和咪咪一样着急,走到山边,小俩就溜进树丛抄了近路,狗蛋愣了下,撒开腿追了上去。后面跟来一群刚听到消息的小兄弟。

    双抢过后,连续出了二十几天大太阳,田里干得冒烟。公社出面联系县氮肥厂,在氮肥厂氨水池与新山大队接壤的地方修了个机埠,抽废水抗旱。新山大队连夜组织劳力修了贯通全大队十个小队的渠道。红岗、红星、红旗三队很多田的地势较高,便在红旗队的山脚修了个分机埠,杨程四十米,渠水就能依地势流进三队干裂的田地里。公社革委主任亲自给渠道命名为“红氮渠”,大队革委主任召集三队的队长开会,明确规定,红星、红旗、红岗三队依次一队一天,轮流抽水,直到全部田地轮一遍,除非某队自己提出够了。可是,今天,红旗队破坏了这个规定,这还了得,岗队长满腔愤怒,咚咚跑在前面。

    分机埠背靠的山坡上,石飞水写着人多高的标语,“农业学大寨”“人定胜天”,远远望去气势磅礴;旁边空地,十几个人围成圈,手拿锄头耙头扁担往地下砸,脚使劲蹬,石子弹起,“砰砰啪啪”响成一片,拳头飞向圈中的两人:“滚!滚!纸老虎。”

    “最高最新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圈中的田结巴流利地喊着,身子灵活地躲闪。

    “安保你个地主崽子,敢跟老子贫下中农动手,好大的狗胆。”德桶挨了几拳,尽管不重,心里却怒火升腾,舞着锄头厉声吼道。

    安保和其他三人愣了下,退后几步,身子跟着圈子移动,堵住德桶和田结巴的退路,只是不再飞舞耙头和拳头。

    渠道的水哗哗流向红旗队的分渠,流向红岗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咪咪、狗蛋、牛鞭赶到分机埠时看到的就是这么紧张激烈的战斗场面。

    “怎么办咪咪,快想办法救咱们的呀呀。”牛鞭急红了眼。近段跟着咪咪刹草放牛,总能找到茂盛的草地,习惯了咪咪拿主意,现在,看到呀呀在包围圈中挨打,一着急更加没了主张。

    咪咪前后左右到处瞧,也焦急得很。狗蛋抓着耳朵跟在后面转。

    “注意隐蔽。急么子,弹弓带了吗”咪咪在离人群最近的茅草蓬旁蹲下来,手刚触到挂在腰间草绳上的弹弓,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扭头看,是铁麻雀、尖辣椒、扁松子、花柱子这班兄弟来了。

    “带了,做么子”牛鞭从后背裤带上取下弹弓,和狗蛋也蹲下,隐蔽身体。

    “用小石子,打那些人的脚跟,脚踝,脚膝盖,只要是在脚的部位,只要让他们痛的地方都行,狠狠打。”铁麻雀刚开口,咪咪就拉开了弹弓,眯眼,用力射出石子,正中拳头伸得最快的魁梧男人的脚跟。

    “哇塞,眼力好准。”小兄弟们低声叫好。

    狗蛋一射也得手,忍不住跳起来蹦了蹦。

    噗噗声连响,红旗队的社员大都脚跟被石子打中,弯腰摸摸痛的地方,都感到莫名其妙,茫然四顾。

    “妈的,安保你们没张眼睛啊,踢到老子脚跟了。”魁梧男痛得单脚蹦起来,双手抱着脚跟打圈,碰到一块大石头,噔的一声跌坐在地,屁股落在尖角石头上,倒地一滚,痛得眼睛发红,嘴角扯动,连声嘶嘶。

    “哎哟,谁踢老子呀,猪,笨猪!”一又瘦又矮的男人也吼起来。

    “没,我们没踢。”安保四人赶紧申明,退后踢起的沙石乱飞。

    “还说没踢,看,看,又踢到了。”瘦矮男人不依不饶。

    田结巴与德桶交换一下眼色,双手握紧锄头,背靠背,趁对方混乱中突出包围圈,距离对方几步远,凝神戒备。

    一时乱石四飞,人仰马翻。分机埠负责抽水的明师傅从机房探出头看了看,赶紧缩了回去。

    “主席教导我们:向雷锋同志学习,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红旗队的社员同志们,你们了不起呀,对贫雇农田守岗和王德勋举起耙头飞舞拳头,真是冷酷无情啊。”温煦而又严厉的声音响起,是红岗龙指导员到了。

    “混蛋!连我岗队长的人也敢打,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恶狠狠的声音惊得乱转乱喊的人一抖。

    田结巴和德桶知道政治指导员和队长来了,救兵来了,赶紧跑到自己队伍里。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你们谁去喊声旗队长。”温煦严厉的声音又响起。

    瘦矮男人丢下锄头就跑。

    红岗队的社员紧跟在队长和指导员身后,一步步走向红旗队的社员。红旗队的十几个人聚在一堆,有些胆怯,也有些愤懑。明明是围攻别人,自己的脚却莫名其妙的的痛。

    “我们在出工。”

    “我们没打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怕什么,这是我们红旗队的地方。”魁梧男大声说,只是不敢称老子,“我还挨了打呢,看,脚跟都红肿了。”

    “十几个人围攻两个人,你们还有理你们还打输那好,你们来两个人,让我们十几个人围着打。”岗队长火气冲天,挥手向前。

    呼啦,十几个精壮劳力蜂拥而出。

    “来,来,你们来两人。”德桶向前拿人。魁梧男不干,一大堆人挤挤挨挨,你碰了我的手,他踩了我的脚;田结巴不知道锄头哪去了;德桶莫名和魁梧男摔在一起,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说:“他奶奶的,两个人单挑,老子打得你四脚朝天。”

    “老子一个黑狗进档,摔你个狗吃屎。”魁梧男咧着牙,毫不示弱,又和德桶扭在一起。

    牛鞭放松了的心弦又绷紧了,举起弹弓又放下,怕误伤了呀呀和自己生产队的人。

    “主席教导我们: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岗队长,你们这是干什么不都是人民兄弟么”略显阴柔的声音老远传来,魁梧男松了口气,自己的队长来了。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