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而来的诸多游客还未来得及欣赏满园桃花,一场措不及防的瓢盆大雨悄然而至。
洞溪里老杨家几百年不开张的破落客栈,破天荒地迎来一位位身价不菲的贵客,是那种一看就很有钱的贵客。
“小成蹊,根老我可有言在先,服侍一天算一天的钱,半途走了客人或者走了你都不算钱。”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哪怕是低着头弯着腰,看起来也比李成蹊高出一截。
“根老,一天工钱怎么算”李成蹊没有去问要接多少人,一天究竟有多久诸如此类,而是直接了当地谈钱。
“客人入了客栈,你给领进房关了门,就算一天。”根老答非所问,“客人的多少看根老能接多少,每个人的端茶倒水另有其人,你只管给领进房关了门。”
李成蹊对此不骄不躁,认认真真听着根老唠叨,争取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至于能做到多少,完全是看天命听人事。
根老的糊涂,洞溪里无人不知。
可越是糊涂,他越是行事谨慎,谨慎到旁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好像他的每个动作都是先天所为,毫无矫揉造作。
糊涂根老,最不容错。
“就工期间,不许带着小财迷和小黑蛋。”根老格外提醒道,“见一个罚一天。。。额。。。改为罚三十文。”
“根老,我接待一人算几文”李成蹊再三追问道。
“一人算你三文钱。”
“根老,我们一言为定,拉勾。”李成蹊笑吟吟地说道。
“小木头脑袋,瞅瞅你这副不遮掩的表情,肯定是有啥坏心思。”根老见他笑的开心,连忙升了谨慎念头,“根老才不会和你拉勾。根老要击掌。”
说着,根老举起那只布满老茧的干枯手掌。
“击掌为盟。”
李成蹊满心欢喜,一掌轻轻印上去。
“顺便问一下,黄婆婆最近有没有回家”
李成蹊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半个月前,黄婆婆说要去办点事,就再没回来。”
根老失落地哦了声,拍拍他的小肩膀,柔声安慰道,“黄婆婆瞧着年轻的很,身体也很有干劲,多半是去了外地办事,哪里需要你在这胡思乱想。”
“根老,你是不是喜欢我家的黄婆婆”李成蹊突发奇想,冷不丁地问道。
“你这小木头,从哪里学来的俏皮话,看我不扣你好几天的工钱。”根老气笑不已,佯装要举手打他。
李成蹊一溜烟跑出屋外,留下那把好几处补丁的破布伞,“根老,雨天路滑,出门可要小心些。万一摔着了,黄婆婆肯定没精力来照顾你。”
根老听过后,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真怕雨滑摔着,非得追上去好好教训这小木瓜脑袋。
不知不觉间,那个小木瓜娃子也懂得了男欢女爱。
根老看着掌心浅浅的湿手印,隐约可见小木瓜娃子的手心掌纹,某些细纹在无意间长大。
如雨润万家,草长莺飞。
“呦,这不是整天跟在李成蹊屁股后面的小黑蛋郑逢集”身披蓑衣,头顶斗笠,被倾盆大雨砸的歪七扭八,还不忘出声嘲讽迎面走来的光头小黑孩。
对谁都爱张口就骂的郑逢集破天荒地没还口,在大雨中身如猫弓,猛地跳起,一巴掌打在斗笠上,连人带斗笠都给拍翻倒地。
“小财迷,知道我这一手叫什么不”郑逢集打翻小财迷后,一屁股骑在他的身上,“这叫老汉醉打落水狗,是伍和陌整天醉醺醺的酒鬼教我的。”
雨大风急,柒木巷的水位早早漫过了脚踝。
骑着小财迷的郑逢集犹然不觉身下的人已身陷囹圄。
年幼的小财迷呼吸急促,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更推不开背上的郑逢集,由最初的心怀怨怼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就变成了心怀绝望。
年幼的孩子又能憋多久的气不过是几十个眨眼的功夫!
开始的时候,小财迷还试着挣扎,但缺氧的那份窒息感让他昏昏欲睡。
“逢集,你在做什么”途径此地的李成蹊大声失色,忙不迭地冲上前来,一把拎起不明缘由的郑逢集,用力吊起小财迷,稍稍用力拍他的腹部。
咳!
每一刻在李成蹊的眼中都度日如年,直到小财迷发出轻微的咳嗽声,他紧绷的心弦才慢慢放下来。
“逢集,以后不准再欺负小财迷,不准再向他动手,听到没”李成蹊正言厉色,“你知不知道刚刚小财迷被你骑在身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平时都是这么打他的,也没见他有啥问题。”郑逢集仍不知错,可畏于他的神色严厉,只敢小声嘀咕。
“逢集,我希望你遇事三思而后行,做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子汉,而不是毛手毛脚,处处惹事生非的惹祸精。”李成蹊确认郑逢集只是无心之失,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一边背着小财迷赶回家,一边回头说给郑逢集听。
“我已经很久没惹祸上身!!!”郑逢集自信笃定道。
李成蹊没有说话,只是鼻音嗯了三声。
郑逢集犹豫不决,也不再说话。
一路上,两个孩子都不再说话,默默无声。
不一会儿,李成蹊就回到家中,把小财迷平放在木床上,回头对郑逢集说,“你把他的蓑衣斗笠脱掉,用衣架上的布条擦干他的身子,再从衣柜里拿出干衣服,给他盖上。”
“那你去做什么”
“我去烧点热水,给他暖暖身子。”李成蹊从门后的布袋掏出点枯黄的草叶子,顶着大雨跑进厨房那边。
趁着李成蹊离去,郑逢集先是啪啪几巴掌呼在小财迷的臀部,骂骂咧咧道,“小王八羔子,害我被蹊哥臭骂一顿。”
似乎仍不觉得解气,又啪啪呼了几巴掌,确认小财迷没醒过来,他拿过布条擦干小财迷的身子,替他换上干衣服。
这才肯痛下决心,略带歉意,说给昏迷不醒的小财迷听,“抱歉,小财迷,先前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尽量不再下雨天欺负你。”
“咳咳。。。我接受你的道歉。”就在这时,小财迷慢悠悠地睁开眼,艰难地挤出来个笑脸。
“你敢骗我”郑逢集的歉意瞬间荡然无存,举手就要拍下去。
“逢集,你在做什么”李成蹊烧好热水后,正准备端碗进屋内,正巧撞见这一幕。
郑逢集尴尬一笑,缓缓地落下手,“我在给小财迷揉揉胸口,替他舒缓舒缓。”
李成蹊双手端着热水碗,低声又嗯了个三声,顺带给他个大白眼,然后走到木床边,“进金,能自己坐起身喝水”
小财迷点了点头,接过布条包裹的热水碗,一眼就瞅见枯黄的草叶子,苍白的脸色马上涌现满足的笑意,“小柱子山的柴和草,一片草叶子可值五文钱。”
“好好喝水,不要胡闹。”李成蹊被他逗笑,伸手揉了揉他乌黑浓密的头顶,“下雨天湿气重,养好身体最要紧。”
小财迷失落地哦了声,慢悠悠地端碗喝着热水,时不时地抬头打量着周围,似乎是想找到其他的柴和草。
“蹊哥,你看小财迷这找抽的劲,还敢有心思惦记你的东西。”郑逢集见他没什么事,小脾气再度爆发。
“敬老爱幼,不可欺凌弱小。”李成蹊按住他的小脑袋,唉声叹气道,“你还这么小,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以后有力气和我掰手腕,还愿意听我话”
郑逢集想了想,认真且严肃地说,“小财迷比我大,不算幼。身子也比我结实,不算弱。”
“逢集,弱小不是按照身子的结实来算的,也不是按照年岁的大小来区分。”李成蹊一板一眼地解释着,“相比于自身的强大,能一拳递出而不倒者可称之为不弱。”
“行吧,我以后尽力让人撑住第一拳。”郑逢集侃侃而谈。
李成蹊使劲揉了揉他的小光头,“自己去厨房端碗热水喝,不许瞎折腾。”
郑逢集瞪了眼小财迷,然后兴高采烈地扭头跑了。
雪里来,雨里去。
郑逢集始终披着单薄的大衣,从未受过风寒。
索性李成蹊早已习惯,也不在乎他会不会冻着,更不会劝他脱了大衣。
“李成蹊,别以为你救了我,就想我感谢你。”相对于郑逢集的知无不言,无比亲近,小财迷反而是藏头露尾,无比戒备。
“你今天为什么要上街”李成蹊没有在意他的说法,转而问了另一个藏在心中的疑惑。
小财迷家住叁垒街,距离柒木巷极远。哪怕是风和日丽,那边都鲜有人愿意来此,为何在狂风暴雨的日子里倒会让小财迷过来
“庄家的少爷不知从哪里得知,你和岳牧野有了桩生意,特意给了我十文钱,让我来通知你,生意取消。”
“原话是”李成蹊唯恐小财迷遗漏了什么,谨慎追问道。
小财迷一听这话,如被人踩住尾巴炸了毛的猫,气呼呼地反驳道,“庄少爷就给了我【生意取消】四个字。”
此外,小财迷格外强调道,“庄少爷可没说给你九文钱。”
“三十文钱和关于你的生意都是他身后的壮汉代为转述。”
“庄少爷摆场是真的不小,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我,吓得我是只敢紧紧盯着那三十文钱。”
“等我哪天有了钱,也要像他那般目中无人。”
李成蹊没有认真听他的抱怨,只是随意地说道,“目中无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庄姓在洞溪里独占鳌头,可也不是一家独大。”
后面这句话,李成蹊没有明白地说,小财迷到底不是郑逢集守口如瓶,更不如郑逢集亲密无间。
祸从口出的道理,李成蹊看着郑逢集,比谁都更清楚。
“我想你是不是该把九文钱交给我”李成蹊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会有九文钱”小财迷大惊失色,恋恋不舍地掏出九文钱,递给李成蹊,嘴里小声嘟囔着,“说我是小财迷,我看你李成蹊才是洞溪里最大的财迷。”
李成蹊晒之一笑,快速抢过九文钱,“你身子要是能动,麻溜点下床,趁着雨势没变得更大,早点回去。”
“天欲留人雨作陪!外面这么大的雨难道不该请我吃个午饭”小财迷一听逐客令,连忙换了个脸色,佯装楚楚可怜,泫然欲泣,“你看我身板纤细,经不起风吹雨打,柒木巷和叁垒街离得又远,万一不小心被大水吹走,你于心何忍”
李成蹊琢磨下,确实有点道理,刚想答应,哪料郑逢集跨门而入,提起那件蓑衣,一声冷哼,“百来斤的蓑衣可不是谁都能撑得起!”
“蹊哥,这小财迷可不是真的身子骨弱,一身门道神神秘秘,你可不能轻信了他。”
小财迷是欲哭无泪,这小黑蛋与自己真的是八字不合,处处与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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