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心魔》第二卷 楚地行 第一百零七章 飞花雪

    任谁都能看出，此刻京师的血祭，已经被尺八道人打断，如果没有他突然降临，一旦太子血祭成功，喋血仙真的具备上古之威，世间将再无其对手。

    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战斗都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规模，阵阵响彻天地的或悠扬、或激昂的乐声，和铺天盖地密如雨水的血色灵力对轰，让整个楚国北部都陷入一场巨大的风暴之中。

    而京师作为太子血祭的重要场所，被天地化血阵的护法部分牢牢护住，堪堪保住了城民性命……不过此中人如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

    而更广阔的的楚国大地之上，无尽良田、城镇、驿所、道路都毁于一旦……北边长城、还有京师附近方圆数十里的盛景尽数被战斗余波毁去。

    幸好数日之内战事一直都在持续，凡人们大都逃难到南方，这才避免了更加惨重的伤亡。

    而方才围观的邪修、修士，甚至是秦王、圣上两人，也都明白，此间的战斗已不再属于他们。

    太子缓缓在风暴中心盘坐，一道道血纹从他背后如双翼一般生长出来，向远端无限延伸，直到延伸到无尽天外，粘稠的血色灵力开始转化，太子已经从刚才的可怖外形，逐渐恢复人形，但气息也在同样暴涨。

    他每上涨一分战力，京师之内便多死去一人……他的一切，都是踩在凡人头顶建立的。

    而他的双瞳，此刻也染上了一分血色，令人心惊。

    尺八这边，一阵阵“云气”盘旋在他周身，硬生生在血色风暴之中撑出一大片寂静如雪的空间，乐声穿透风暴，支撑着这场战斗。

    “尺八……你的确是此界除我之外的最强！此刻还遮遮掩掩做什么你若现在不拦我，此界都会化为焦土”

    太子微笑道……此刻的他，仿佛当年初入长井书库的翩翩如玉美君子，但这笑容之中，几多无奈、几多愤懑、几多疯狂，却是旁人永远无法知晓的。

    尺八道人眯起眼，摇头道:“你若不倒行逆施，走此邪路，当可和在下一般有飞升之机，在下只想问一句……你此刻与我一战，为的是胸中抱负，为的是一己私欲，还是为了一人、一城、一国”

    “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

    “在下行至今日，多亏有宗门前辈虚箜指点，数千年修行，属实不易……今虚箜前辈已逝，而我空有一身修为，却一直未能为宗门出力，今日我出手，便是为仙隐扬名，此界第一人，当是我仙隐出身！”

    “好！你既然开诚布公，我也不亏吝惜实话——我翻天覆海、造下杀孽，过去是为了胸中一愤，如今却只为了一人而已”

    而此刻，尺八道人的耳中，传来了圣上的声音——

    “尺八高人……如今方圆数十里已无活人，尽力施为便好，若君凯旋，朕必以国礼相赠，以晚辈自居，朕求你胜！”

    尺八道人喃喃道:“我不会败”

    “送君一曲……惋花泪”

    悠悠乐声伴随着一阵阵飞花炫影如雪般降世，将这片大地染上一层柔彩……

    赵铎的记忆之中，前世他也曾听闻过“尺八”之名，此乐器形似笛、萧，兴于汉唐，而失势于宋，其乐声不如萧声婉转灵动，也不如笛声轻快逍遥，但却有着一份传自远古的厚重和长长的叹息。

    长一尺八寸，这便是尺八之名的真谛，简单，却又耐人寻味，前世，一位大师曾告诉赵铎……真正的尺八早已没了，但又从没有消失过，论万世底蕴，还要去寻尺八之音。

    这曲“惋花泪”所带来的的飞花雪，如天上仙女恸哭，如万灵泣诉，那股源自凡人、源自神魂的不甘与无奈，逐渐被解放。

    ……

    “凡生百年……不复初见”

    “累累白骨，凡人何去……”

    “仙家自有仙家妙，可我辈凡人，就只能吟诗饮雪，扣头求饶”

    茫茫京师，幸存之人纷纷抬头望天，在乐声之中或低语、或鸣泣……在漫城血腥之中寻得一处清静。

    书院。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老先生不顾天色光昏明暗，血光流转，自顾自地在学堂之内讲学，手中书简已被磨白，而书院之中，也有不知多少暴毙而亡的学生。

    “戴老先生，如今城中活人已不足三成，讲学又能给谁听”

    角落里，失去一条腿的年轻男子喃喃道。

    戴老先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名为《大学》的书卷，淡淡地说道:“摧天换日、倾覆山河，仙家有无穷手段，无尽寿元，有过人之姿，有天人眷顾……我等凡人，一无所有”

    “既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男子露出辛酸的神情。

    “正因我等一无所有，所剩的，便唯有一腔愤懑，和昂扬气节”

    戴老先生撑起老迈的身躯，缓缓站起身。

    “老朽侥幸晚一步去往地界，当不妄我此生学识——老朽要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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