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桻自义兴南下,行至天目山脚的安吉县,远远看见曹敬在路口徘徊,这里是返回兰溪的要道,曹敬已经等了好几天。
叶桻眉心一皱,这小子懒,亲自出园跑腿,必有急事。
曹敬三言两语讲了夫人被劫的经过,叶桻握紧马缰,“燕姗姗受伤不轻,这回赤羽绿眉惹得八方关注,又烧坏了半条船,就算青龙寨全力修船撑橹,溯江而上毕竟费力,她们不会把夫人劫回船上。曹敬,咱们沿江往西,兴许还能赶得上老海他们。”
曹敬点头,“忍了忒久,这次不把这窝歹人掀个底朝天,死不罢休!叶哥,我听三哥说你在找林姐姐,她人呢”
叶桻叹了口气,“没找到她,不等了,咱们走!”
二人日夜兼程,过了宣城和泾县,在秋浦与杜愈相遇。
杜愈果然证实了叶桻的猜测,“赤羽绿眉正泊在焦湖修理,燕姗姗用她的黄鸟儿设防,无人能近,但夫人肯定不在船上,这回朱雀寨劫人走的是陆路。我让焦湖舵的郭舵主盯着赤羽绿眉,咱们先往西去,到江州再探!”
“老杜,妖女诡计多端,她在太湖说七日之后再给黄雀毒真正的解方,后来震泽舵的毒清了没有”
杜愈苦笑,“咱们都被她唬了,那毒七日之后根本没发作,她在船上说的就是正经解药。”
还没到江州,又传来消息,丁如海等人用玉姬蛉引路,追到洞庭、彭蠡两湖之间的幕阜山,找到了易夫人,但丁如海没能从妖女手里救出人来,而是与突然杀出的神鹰教玄武寨拼斗一场,寡不敌众,受伤而退。
徐敦和衍帮帮众接到丁如海报信,火速南下。
与此同时,五湖帮彭蠡舵主邱谷晟和云梦舵主肖俊兴,分别从东西两方派人增援。
几路人马把玄武寨困在幕阜山中,玄武寨在山上结阵,无人能破,易夫人在他们手里,衢园后援再多,也是顾忌重重。
叶桻、曹敬马不停蹄,和杜愈一起赶到江州,谁知玄武寨居然突破三方封锁,一口气甩开多路追击,将易夫人挟持过江,渡江的地方就在江州以西不到百里的永济县。
收紧的网被钻豁了口,神鹰教白虎寨又赶来接应,越来越棘手。
五湖帮三舵会合,钱塘**庄的七江会首领们火速传令,两大水上帮会卯力一处,将汉水看得死紧。
玄武寨被拦在汉水以北,回不去大巴山,只得在陆上与衍帮迂回斗智,北绕西进,企图在汉水上游寻找缺口。
汉水以北的秦岭之中纵穿着自古就有的大小栈道,这些栈道是从关中到汉中的捷径,为北蜀道,到达汉中以后,可以接南蜀道穿越巴山,进入蜀中。
北蜀道最繁忙的褒斜道全程七百余里,沿途大桥五座,有火焚水激开凿的隧洞,栈阁六百余间和众多馆驿,而被废弃的冷旧栈道则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人丁稀落,桥廊塌断,石级毁损,野兽横生。
在年久失修的荒僻栈道上穿行,是一场性命游戏。谁也没有想到,衢园和众帮派的第二次收网,会收在秦岭山中一条险绝的残旧栈道上。
玄武寨与白虎寨会合,在金水河口与五湖帮一场厮杀。
河口漩涡密布,玄武、白虎两寨不是擅长水战的青龙寨,几战之下连连败退,强渡汉水不成,先被逼进金水,继而又被逼进了金水的支流乾水,无奈之下弃舟登陆,另觅他途。
乾水两岸山如壁立,东岸崖壁上有一条久弃不用的栈道,早年传说这里的绝壁高处长有稀世长生果“卧佛果”,广成帝闻之心喜,专门修了这条乾水栈道采运仙果。
几年后,御医发现那所谓的仙果其实有害无益,广成帝大怒,将误报者诛灭九族,这条栈道再无人烟。
既是为了采摘仙果而修,栈道之高可想而知,连峰去天不盈尺,崖石峥嵘,飞瀑雷壑,上下空绝,鸟愁猿哀。
神鹰教沿着荒绝的乾水栈道走到一处叫作天蹄峡的峡谷,碧绿如玉的乾水河道在此陡然一弯,掉头逆向,形如马蹄。
马蹄两侧各通隧洞,马蹄正中有一段短短的平直之处,连接两个隧洞,这一段就是“卧佛果”曾经最茂密的地方。
无数搭建栈道、采摘仙果的役卒在此失足摔死,山壁上天阴渗水,颜色红褐。
传闻这里凄魂泣血,因此这段绝壁被称为“血屏风”,血屏风的拦腰栈道连接左右隧洞,好似一条门闩,名为“锁屏道”,是整个乾水栈道的险中极险。
白虎寨的奎宿使者探路先行,带着奎木部小心翼翼走过宽不过三五步的锁屏道,钻出北端隧洞,由暗及亮,眼前一刺。
奎宿使者手遮凉棚,洞口的白光当中徐徐走近一人。
来者身板粗壮,浓眉豹眼,头戴暗金幞头,身穿云锦黑衫,腰间系一条虎筋圆绦,腰下一柄四尺长刀,刀未出鞘,可湛蓝的刀光已经掩藏不住,莹莹生威。
奎宿使者听说过这把蓝光宝刀,打个冷战,迎上前去,“雷右使,我们和太白宫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虽然隔着汉水彼此看不过眼,可以邝南霄之尊,犯不上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吧”
太白宫地处秦岭,遇上太白宫的人没什么奇怪,可太白右使在锁屏道从天而降,就不是什么好兆了。
雷钧背手不动,“邝宫主奉劝两位寨首,放了易夫人。”
奎宿使者悄悄打量,见拦路的只有雷钧一人,暗想他再厉害,也不是整个奎木部的对手。
心中有了底气,执刀一挥,“神鹰教杀掳劫掠,随心所欲,几时轮到别人指手画脚雷右使,我敬邝宫主几分,请你袖手让路,莫坏了邻里和气。”
话音刚落,白光当中飞来一团东西,奎宿使者闪身一跃,仍是没能躲开,被那团东西打中右颊,隧洞当中顿时散出一股甜蜜的香气。
奎木部众人连退三步,捂口掩鼻,以防有毒。
奎宿使者向颊上一揩,借光一看,发现那是女子所用的香粉,哪里有毒
洞外有人笑道:“雷右使,你们太白宫就是脾气太好,对强匪还这么客气!”
另有一人笑得更欢:“货郎倌儿,你这粉饼儿里头,是不是和了茉莉油涂得这位使者大人香香白白,象个风流俊俏的小娘子。”
洞外一阵哄笑,衍帮帮众彻夜赶至乾水,堵住锁屏道北端出口,刚才发话的两人是衍帮帮主王珩和紫阁主人徐敦。
王珩没带他的小箱小屉,只扛了一根货郎扁担,怀中还剩几样零散小物,这包香粉一出手,虽然解气,却散去了十个铜钱,有点心疼。
奎宿使者受此轻辱,并未发怒,低低呼哨一声,奎木部在隧洞当中队阵一结,摆出前攻后继的虎爪之形,最前排五把利刃一字排开,在半明半暗的洞口晃着森然冷光,山风吹过,洞中呜呜作响。
雷钧豹眼一凝,在这么险的暗处结阵如此之快,可见操练纯熟,自己的湛罄刀感受到威肃的杀气,发出嗡的一声轻响,蓝光明盛,跃跃欲出。
徐敦上前一步,踏至雷钧身前,胖胖的身影将洞口的亮光挡去大半,真纳闷这栈道怎么承得住他的份量。
易夫人有难,衢园责任在前,没有让太白宫先出手的道理。
徐敦对着正中奎宿使者呵呵憨笑,“香喷喷的小娘子,看样子是只厉害的母老虎,让我来给你修修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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