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冥河变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风雪南楚。

    这里是一条河,河边是两岸荒原,再远处才是连绵的山头。

    只是荒原也好,青山也好,到了这里便全部化作风雪中的一隅之地。

    上下尽是白雪,大河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秋日意味,缓缓的流淌着,只是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也将冻结在这极寒的天气里。

    青衣女子站在河边,看了人间许久,盘膝坐了下来。

    勾芺抱着刀不说话。

    这里是一条河。

    但不是秋水。

    秋水尚在南拓那边。

    青衣女子坐在河边,那身红衣亦有些泛白,不知是雪落在上面,还是别的原因。

    “红浸珊死了。”青衣女子看着河中向着大海而去的冰冷河水,缓缓说道。

    勾芺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话。

    青衣女子继续说道:“忘了是第几日的时候,我便梦见她站在冥河中,一身红衣,唱着某个古调,然后去了冥河尽头。”

    “人间谁能杀了她”勾芺这才缓缓说道。

    青衣女子抱着琵琶,缓缓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知道”

    大河寂静流淌,风雪不住落入河中,化作融化的膏糖一般模样,又尽数消失在其间。

    “但人总是要死的,活着便是不停的死去。当这个过程倏忽停止,便是人间可见的死亡。”

    青衣女子似是感慨般的说道。

    勾芺看向北方某处,说道:“就算她死了,按照他们槐安的说法,应当归于所谓的庄生岛。”

    青衣女子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曾经似乎说过,人间便是庄生岛。”

    勾芺看着她说道:“所以”

    “所以槐安的那个传说,或许便是站在冥河之下的角度而言的。”青衣女子缓缓说道,“人间死去归往冥河,冥国之人死去,归来庄生岛。”

    勾芺看着她许久,说道:“或许吧。”说着又看向人间,只是却又有些迷茫,不知该看向何处,缓缓说道:“她的死亡,终究是她的故事。”

    青衣女子看着他说道:“你就不好奇她究竟有没有看到过什么”

    “我看石头,故事的主体在于我,而不是石头,在这场人间同行里,我便是那块石头。”勾芺伸手抚过当初所见斩妖刀上的知守二字所在,缓缓说道,“或许真有什么,但我没有必要去知道,除非命运该让我看见,我才会去知晓。”

    青衣女子看着勾芺说道:“这是难得糊涂的意思”

    勾芺看着刀想了许久,说道:“只是因为我已经很累,不想再去看那些东西。或许这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借口。但是活在人间,你不可能面对所有东西。你想看看黑暗有什么,就只能将烛火弃之身后。”

    “所以你选择沉溺在自己心里的黑暗里,而不是人间。”

    “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勾芺说着,却沉默下来,想起了过往那些巷子那些雨水中混杂的血水。“或许我的确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存在,但没人能否定黑暗。在人世,黑才是本色。”

    或者将黑暗定义为一种物质,那么光才是本色。

    但没人能够给出这个定义。

    如何将人间剥离了光亮的那种存在,譬如黑夜,定义

    为一种可以形容的物质

    人们总说要有光,但为何不是要有暗

    天地一片死寂的白,我举着一个炽热的暗炬,我扑灭了白火,我将人间从那种茫茫中覆灭,将一切变得可以视物。

    但无法定义。

    因为没有意义。

    活着才是意义,死亡也是。

    唯独意义本身没有意义。

    幸福并不幸福,痛苦亦不痛苦。

    当我觉得我依旧行走在罪孽中,我便仍然是个世人。

    勾芺平静的想着。

    青衣女子抱着琵琶,却是蓦然叹息一声,没有在这个无法继续的话题上说下去。

    “这里离秋水还有多远”青衣女子看着勾芺问道。

    勾芺看了眼西南,缓缓说道:“再翻过前面那座覆雪的山,便是秋水。”

    青衣女子转头看向那边,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其实还有很远,你又何必骗我”

    “但总要骗一骗,才能让人有继续走下去的念头。”勾芺沉默少许,看着她说道。

    “但我所缺失的并不是信念,而是生命。”青衣女子缓缓说道,“我缺少继续在这片人间继续走下去的时间。”

    勾芺没有说话,抱着刀站在大雪中。

    青衣女子轻抚着琵琶,大雪落在上面,却是蓦然穿了过去,而后堆积在身下。

    “其实无论到不到秋水,都是无所谓的。若是秋水能够走到,当时我便不会说要去看看秋水,我或许便会说要去看看幽黄山脉背后是什么——只是一个可以继续走下去的理由而已。”青衣女子缓缓说道。

    勾芺沉默许久,说道:“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吗”

    青衣女子回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勾芺抱着刀,看着大河风雪,平静的说道:“我忘了。”

    究竟是真忘了,还是故作不知,没人知道。

    青衣女子看回大河风雪,喟然叹息着,说道:“可惜,真的便是在下雪的时候死去了。”

    勾芺看着她说道:“这是你第三次说起了。”

    青衣女子抱着琵琶,点点头说道:“是的,因为我想死在下雨的时候,而不是下雪。”

    “因为冷”

    “只是因为,黄粱难得见雪,若是下雨死去,说不得你在某些下雨天,便会想起我来,而在雪日里死去,不知何时你才会因为看见那些寒冷的白雪,蓦然想起我这个人来。”

    青衣女子轻声说着,有些遗憾。

    勾芺沉默许久,缓缓说道:“其实下雪或是下雨,都是一样的。”

    “如何”

    “我都不会再想起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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