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冥河变 第一百章 人间之事

    离了小镇，沿着清溪小道走了不远，便可见一架水车横在清溪边，一旁还有栋小楼，似是休憩处，也像是看风景的地方。

    多半是前者。

    活在人间半空中的人才会想着闲事，而落在大地中的人自是难得闲暇。

    红浸珊抱着剑上了小楼，楼下便是清溪，溪石有些灰白色，没入水中则是暗绿。

    晨风是溪风，是以吹入楼中便有些古瑟的弦音。

    红浸珊在小楼外廊上抱剑坐下，青悬薜还在下面张望，但见勾芺抱刀改成了握刀，也便没有犹豫，背着书箱一同上了小楼。

    青衣女子与勾芺继续往着山脚下走去。

    昨日他们便知道青山里有人在等着，进行一些伟大的尝试——对于山里等着的人而言。

    红浸珊自然要做一个看客，小楼落在清溪上，四面环廊，是个不错的观戏台。

    青悬薜取了人世补录集，拿出笔墨开始写着——新帝历元年夏末，余至谣风，见青山小镇.......有小楼，面朝青山，下有清溪，白石青鱼相嬉戏，无不欢愉.....

    红浸珊喝着酒，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已经是夏末了吗”

    青悬薜抬笔沾了沾墨水，说道:“是啊。”

    红浸珊平日里到没有注意这些东西。

    “你们修行无岁月，自然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红浸珊听见这句话，却是摇摇头说道:“修行自然有岁月，相比于人间而言，我们的岁月更为短暂，你们总想着在槐安青山里藏着些修行不知几许的老怪物，但是事实上并没有，人间尚有不少古来稀，然而修行界到了我这般，其实都算是长寿。”

    青悬薜沉默少许，说道:“但是我见你们修行界大人物都并不算短命。”

    红浸珊却是笑了笑，说道:“他们是有活得长久的，但是并不是因为站的高而活得久，而是因为他们活得久，才能从当年那一代中突出。代代都有大批英杰，但是时间往后五十年，你在人间又还能听见几人消息修行界并不如世人想得那般复杂，哪来那么多纷争，没有谁会无故去寻仇滋事，很多人都是修行修行，修着修着便死在了人间青山里。”

    青悬薜放下笔墨，说道:“我以为都是疯死的。”

    “疯死的自然不少，槐安道门年年都要疯上一大批师叔辈人物，或者早上起床洗把脸，就把自己淹死在脸盆中，或者看着青山溪水流了少许，便笑着离开人世。但是更多的，是死在来自人间岁月的催促中，白衣......”红浸珊说到这个名字，稍稍有些沉默，顿了顿却又继续平静的说着:“白衣当年说过，所谓修行，就是将人变成不像人的东西，或许这句话有安慰小师叔的意味，但是修行者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过这般黑暗的想法。”

    青悬薜沉默许久，却是突然问道:“你磨剑崖小师叔是谁”

    红浸珊抱着剑，看了青悬薜许久，说道:“为何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青悬薜缓缓说道:“我游行人间很多年，当年也去过槐安，知晓当年磨剑崖那一代便是人间剑道巅峰一代，剑圣十一弟子，譬如诗酒剑仙青莲，又或如人间第一剑客七师兄，纵使是叛崖而出的四师兄斜桥亦是人间颇有盛名，唯独第十一弟子，亦你所说小师叔，人间全然不见踪影，亦只知师叔之号，而不知其名......”

    红浸珊沉默少许，说道:“那是一个人间不该提起的名字。”

    青悬薜看着她说道:“他很强”

    红浸珊平静的说道:“

    不是，只是有些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无论对于修行界，还是人间。”

    青悬薜说道:“不是只有大流，从无对错”

    红浸珊缓缓说道:“大流在于有异流的出现，我们是修行界，你们是人间，但是总还有相悖于二者的存在，在那种情况下，我们都是人间，亦是大流。”

    青悬薜没有再说话，山那边传来了一些声音，勾芺已经不见了踪影，却又听见红浸珊有些感叹的说道:“尽管他是悖违人间常理的存在，但是我们依旧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惊世绝伦的创造，南衣，南衣——人间崇尚修行界，修行界崇尚剑圣与道圣，但在这般顶尖人物眼中，南衣才是人间最惊艳的那个天才。”

    青悬薜转回头来，翻着《人世补录集》前面道圣写下的那些东西，中间自然提及过南衣，还有一句评语——惊绝人间万代之才，而成苍生千秋之祸。

    关于当年的历史，别说青悬薜，纵使是道圣亦是未曾经历过南衣的时代。

    向前五十年的历史尚且已经模糊，更何况那已经是百年之事。

    合上书卷，便已是前世之事。

    二人没有再说话，青山却是一阵喧嚣。

    而后一道裂纹沿着青山长溪而来，一直蔓延到二人坐而论谈的这栋小楼。

    溪中各种大鱼小鱼一同胡乱蹦着，跳上岸来落在一旁青草丛中喘息着。

    红浸珊抱着剑，看着小楼上她坐的地方与青悬薜坐的地方忽然裂开的一道缝隙，缓缓说道:“好像打的有些激烈。”

    青悬薜收了笔墨，又护住书箱，免得到时候发生什么猝不及防的事情。

    “不怕出什么事”

    青悬薜看着红浸珊，后者虽然感叹着打的很激烈，但是依旧平淡的看着那些溪鱼跃上岸。

    “能有什么事”红浸珊并不在意的说道，“你听见琵琶曲了吗”

    青悬薜摇摇头。

    “连那个鬼女人的琵琶曲都没有出现，那就说明都是小事而已。”

    红浸珊平静的说道。

    “她很强”青悬薜虽说得天地庇佑，什么好东西都要往身边凑，但终究只是一个书生，目光只在人世，自然诸多局限性。

    “冥河归来之人，有几个不强的不然你黄粱为何敬鬼神”红浸珊说着，却是看向了青山那处，“我倒是想看看人间三大奇术的鬼术冥河大国在她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似乎人间难得有能展现这一术真正威力的人。”青悬薜说道。

    红浸珊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毕竟冥河之术，人间只得皮毛亦是正常。”

    “三大奇术，还有两术”

    “道门九字真言，与南楚绝学巫术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