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记》冥河变 第九十九章 可以是风，也可以是劈开风的人

    南楚，秋水。

    冥河的水势因为磨剑崖崖主红衣的坐镇而停止了上涨，秋水便一直保持着先前那种状态——半是水半是天中间是被水没到树根的红枫。

    秋水与一众妖族都是有些沉默的站在秋水边，这里的秋水边自然不是往日的秋水边，最开始的秋水河畔在被水淹没，那些生长于水边的苦芺已经被没在水下，看起来有些沉寂孤苦模样。

    但是他们只能等下去。

    要么等到勾芺的消息。

    要么等到冥河的消息。

    妖主却是不在这边，这个瘸子站在幽黄山脉中，尽管因为冥河的缘故，山脉以一种违背人世常理的方式淹在了水中，但是依旧有些极为孤峭的山头倔强的探在高空寒冷且稀薄的空气中。

    他在看着山石上一些白色的东西。

    那是雪。

    幽黄山脉虽然奇高，但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缘由，山顶从未有过雪，只有黑土与山石伞树。

    这说明了什么

    妖主并不清楚，或许是人间统一的在变冷，或许只是幽黄山脉变冷。

    又或者那条冥河正在走入冰寒之中。

    看着指间那一点转瞬即逝的雪，妖主心里有些沉重。

    磨剑崖崖主红衣虽然在冥河尽头利用剑意镇着那一处，但是那日的场景却是有些惨淡，他们无法进入那个旋涡去一探究竟。也便无法知道旋涡中是否真的有一处通往冥河之国的门被当年的槐帝打破、

    山头之上法阵出现，司主抱着茶壶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要我来你这里我都快死的人了，能不能让我舒服一回”司主看着妖主骂骂咧咧的说道。

    妖主从山石边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我这二十年来，从未离开过秋水，并不是像世人所说的那般怕你，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我是在给人世留一分颜面。倘若你真不在意世人知道我这个妖主离开了幽黄山脉离开了秋水会是什么感受，我自然也可以时不时去京都找你喝喝茶。”

    司主喝着茶，在一旁找了个树墩坐下，缓缓说道:“论人间大局，我自然看得不如你，但是我始终活得比你自在，这一点你却是输了。”

    妖主看着这个与当年模样相比有些苍老的人，沉默少许说道:“相信我，若是我愿意，你绝不会比我好过多少。妖族从来是我按在幽黄山脉，而从不是你。”

    司主听着妖主的话，显得有些沉默，然而这却是事实。

    为了避免妖族与人世真的落入那种必须要以生死相决的局面，当年确实是妖主退了一步。

    为了退这一步，妖主瘸了一条腿。

    二人沉默少许，却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东面。

    “人间现在有很多人想杀勾芺，你确定不管一下”司主看着妖主说道。

    妖主平静的说道:“如果他们杀得了的话。”说完却是有些沉默。

    司主喝着茶，缓缓说道:“你不必隐瞒什么，当初他提出镇妖司变革，改为妖族户籍统计司衙的时候，我便看到了这背后你的影子。”

    妖主缓缓说道:“我以为你会发现的更早一些。”

    司主摇摇头说道:“谁能想到我有些好奇，当年勾芺一路杀过秋水来，你到底与他说过什么，才会让

    他站在了妖族这边。”

    三年前勾芺一人一刀杀过秋水来，司主以为便是那个时候妖主说服了勾芺。

    妖主沉默着，没有说话。

    “劝世人放下仇恨一种很混蛋的行为，但是这一步，你确实走对了。”司主有些叹服的说道。

    妖主平静的看着那边，缓缓说道:“人世的风总要往这边吹的。”

    司主同样看着谣风，相隔无数里，自然只可见苍茫人间。

    “但是有些人却不愿风这样吹。”

    妖主想着那个三年前看见的那个少年，勾芺早已不是当年自己记忆中熟悉的模样，他似乎是疯了，但又好像没疯，依旧沿着那些既定的道路走着。

    “既然他是勾芺，便不会在意人世的这些细微的阻力，他可以是风，也可以是劈开风的人。”妖主说着，目光放得更远一点，落在了云梦泽那边。

    司主知道妖主在看什么，他自然也知道黄粱这般局面是因为什么。

    因为云梦泽那边有个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帝王。

    李阿三当年还在微末之时，只是一个槐都之中处于底层的小人物，彼时槐帝姬无胥纵使是放到修行界亦是最高的那几座峰头，他那时便在想着如何杀死槐帝握住这片人间。

    正是因为敢想，所以他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那才是妖族重回人间最大的阻力。

    然而换句话而言，那是妖主的事，是当年那些被从槐安突然之间一场战争便流离失所的妖该考虑的事情。

    “这一次你们若是再从云梦泽被赶过来，我们可不会再让你们重新进入黄粱境内。”司主看着妖主缓缓说道。

    妖主平静的说道:“此去若是无法越过南衣城，那自然唯死而已，你老了，我也老了，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都活的意气风发。”

    司主有些沉默，缓缓说道:“我以为在幽黄山脉藏了这么多年，你好歹会对于生死有一些畏惧。”

    “非赴死不敢往，非赴死不敢来。不能死于故土，才是人间最大的畏惧。”

    司主沉默下来。

    山头风雪吹过，有缘大师姗姗来迟。

    有缘大师与妖主没有这么多牵绊，自然说不了这么多废话，唱了一声佛号，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妖主这般着急的唤来老僧所为何事”

    司主看着有缘大师身上的一些痕迹，有些水渍，亦有泥泞，还有些隐隐的巫鬼之力的残留，叹了口气说道:“连我们黄粱之人都不敢深入云梦泽去探寻一二，大师倒是敢于抛下生死前去，晚辈唯有叹服而已。”

    有缘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