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圣公主传》37.恳请

    赵仁被嘉善公主这套不知哪里学来的歪理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时才反应过来怒道:“你的意思是,若要你遵从小爷的意思,你就敢不守妇道,说出这冠冕堂皇之语,不过是个庸俗妇人。”

    望月不以为意地笑笑:“本宫有一个自幼喜爱的词人,他说的一句话本宫很赞同,这世上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你指望本宫敬你爱你,却什么也不愿意付出,未免太没有诚意。不过佛家有云,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生有缘为夫妇,本宫自当珍惜这场缘分。”说着笑容淡化,有些心不在焉了。

    赵仁一口气憋在胸口,说又说不过她,下意识又不想落荒而逃,便坐在那里硬挺着。

    心浮气躁地琉璃盏中的果浆饮完,也不见有人给他续杯,便赌气自己动手,却被望月将手按住。

    赵仁转头怒视对方,觉得自己简直出离了愤怒,高声道:“小爷好歹是你夫婿,连口浆水也舍不得,若真成婚了,还不被你磋磨死,不若与舅舅说说,退婚算了。”

    望月心中暗恼,只得也将声音提高,愤愤道:“分明是你出言不逊,将本宫贬损的一文不值,又拿本宫的果浆说什么。此处不得你的意,便到别处玩儿去,留在这里恼人做什么。周嬷嬷,圆公公,还不与本宫送客。”

    赵仁气得跳脚,骂道:“你这个丑妇,小爷就是娶个贱人回来,也不会娶你的。你等着。”

    望月呵呵笑,饶有兴致地道:“便真如你所言,本宫奉劝你将脸上的拾掇干净,若不然白天还见得,到了晚上岂不活活吓杀人。”帐内帐外纷纷有人喷笑。

    隔着那么多粉,望月都能感觉到赵仁的脸红似虾子,恨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你,你,你——”望月理了理衣袖道:“慢走不送。”

    赵仁下不了台,吭哧了半天也抹不开面子。不愿这样灰溜溜走了,干脆外面跳进来一个人,急急地将他拉走了。

    望月看着晃动的纱帘,心道,这才是她没有力辞这门婚事的原因——她的丈夫可以不喜欢她,可以视她如无物,但绝对不能是愚蠢之人,是不识时务之人。

    刚才,话赶话说到那个程度。赵仁一反对别人时的乖张,克制住不再口出恶语,也没有动手吓唬她,毕竟还知道好歹。

    过了片刻,周嬷嬷小心翼翼上前,小声道:“公主,这——”望月低声道:“尔等不必惊慌,此人本宫自有打算,尔等该如何便如何。”

    又过片刻,望月招收命小圆子过来,将水晶壶递给他道:“将壶中浆水倒入草窠之中,勿令人瞧见。”桂圆有些迟疑,望月道:“浆水有异。”

    雀儿恍然大悟道:“那刚才——”望月颔首道:“却是为了他好。你们休乱凑成一堆,这帷帐极透明,背面又有光影,别让人起了疑心。”桂圆便小心将壶揣了,从帷帐后侧走出。

    桂圆回来后,望月命雀儿去司酝官处再添些浆水。小罗子在暗里留意典酝小官添酒时,他或其他人有没动手脚。

    这一去来不过半刻钟,小罗子回道:“并无异动。”望月将琉璃盏涮洗两遍,把新盛上来的果浆倒了半盏,小小地抿了一口:“倒没有之前那股子怪味儿了。”周氏忙道:“许是之前器具不干净,沾染了什么东西。”

    望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将盏放在几案上道:“本宫比旁人少些福气,饮食但有一丝不对便能感觉出来,却是一口也咽不下去。我等进来之前,定有人在浆水里投了什么东西,别人的定是没有的,不然定有与本宫一样口舌刁钻的人嚷出来。”

    雀儿惊道:“难道有人欲投毒”桂圆道:“投毒罪过太大,想来是别的。”

    正说着,卫士高唱,就听见四周窸窸窣窣的声响,众人都从帷帐之中钻出来了。准备迎接皇帝后妃。帝后嫔妃一时到了,众人便山呼跪拜,见礼毕,歌舞盛会便正式开始。

    有心人便公开进献寿礼,舌灿莲花,尽拣好听得说,简直快将沈贵妃捧成了双十嫩妇、九天玄女。沈氏虽然又是惭愧又是谦和。望月却清楚,她肯定是既得意又欢喜。

    皇后位主中宫,统摄六宫之权。皇帝却由得一个妃子如此张扬地庆贺寿辰,不但请了外命妇,连外臣也请了不少。

    身为妃妾,却抖出了皇后的威风,沈氏也是不惮于向众人展示自己的野心了。当然,望月可以肯定,这里面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澜。

    俗话说,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浣春宫事件,皇帝就对沈氏、王氏、卫氏使了这一手,令其他家族是嫉恨又疑心——帝王心术啊。

    宴饮至酣热时,突然有人出帐上奏:“微臣鸿胪少卿顾仲康拜上。近闻嘉善公主殿下,雅擅音律,善谱新词,能为新曲。庭中舞乐,不是陈词滥调,便是番族艳舞,实在令人耳疲眼乏,不胜其弊。

    “臣等还请陛下请出嘉善公主殿下,高歌一曲,以清雅之气横扫庭中污浊**之气,更为恭贺贵妃娘娘鸾寿常驻,为盛世皇廷飨此佳会,请陛下恩准。”

    竟有几个年轻郎君也站出来切切请恳。

    皇帝命卫士层层将命令宣达。嘉善公主整衣敛容,行至玉阶之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整套陛见之里,帝后嫔妃也一一礼敬到,与有心人眼中那个与襄阳侯争锋相对、口舌如刀的小娘子判若两人。

    皇帝将众位臣工的殷殷诚意转达,与望月同列阶下的几位郎君纷纷向其殷勤致意,再一次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望月心中无语,你们到底是浪漫主义者,还是大无畏的阴谋家,忘了浣春宫一役你们有多少人遭殃

    面上却只作犹疑情状,磨蹭了片刻道:“父皇,母后,因伏天炎热,心绪眷怠,儿臣近来不过闷在宫里消夏,又时常在头颅里有些闷痛的症状,着实有些忧郁烦躁,何尝有什么心思谱写新词新曲

    “旧年里的曲子与此佳会,也着实不太合符,若果真搅扰了沈母妃千秋之喜,儿臣心实难安。父皇还是请教坊司的娘子郎君来暖场吧。”

    然后是皇帝长久的沉默,突然一声,皇帝的声音,裹挟着九五之尊的烈烈威势扑面而来:“尔欲抗旨乎”

    声气平直,却带了丝丝尖峭的戾气,让望月心里微微一紧,双腿一曲,缓缓地跪了下来,想了一遍所有她喜爱之人物,调动出所有的真心实意,道:“儿臣不敢。”

    皇帝高冷道:“那便唱吧,熬言何故。”

    望月依然迟疑难定,皇后按捺下焦虑,雍容笑道:“陛下命你唱,你便唱吧,便是有失当之处,沈贵妃既是你的长辈,还能因些许小节与你一般见识吗”

    沈贵妃心中虽恼,面上却无比亲切:“你这孩子就是心重。四郎他们不知与本宫夸了你多少回,说你花鸟为心肠,诗词为性情。好些次都想请你来本宫处玩玩闹闹。怕你经不得吵嚷,却不好叫你。今日恰逢其会,只怕你推脱,哪里还须计较什么合不合宜,搅扰不搅扰,本宫直等着聆听仙曲了。”

    望月心知今夜的宴会,焦点落在她身上,皇帝因她而心生恚怒。众人心中惊怔,行事只会更加谨慎——这与我的计划有碍,必须让他高兴轻松起来。

    想到这里,望月立刻拜上请道:“儿臣日常多与七兄、十五弟酬对唱和,倒培养出一些默契,请父皇允准七兄、十五弟助我。”皇帝准奏,望月忙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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