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老太后凝眉望着瀛烟,干巴巴张了张嘴,却再也叫不出那亲昵的小名。
她事必躬亲拉扯大的乖孙女儿,竟然恶毒的咒她赶紧死了去才好...
接她入宫时,小姑娘梳着平髻,一袭素白的丧服,面容上又惊又怕。谁与她说话都不应声,沉默着让人以为是个哑巴,唯独自己前去看了一眼,小姑娘泪涌如泉,抱着自己哭的不知有多伤心。
那肝肠寸断的可怜见儿,当下她这老婆子便起了怜爱之心,忙吩咐人把小姑娘给接入庆华宫来住。
虽身份是郡主,可吃穿用度比那些公主们都要仔细。
她年迈走不动路,小姑娘攥着她的手还说,“皇祖母,往后烟儿就是您的拐杖。那山花秋月,只要皇祖母想看,烟儿就扶着您一道去看...”
瞧瞧这多会心疼人,乖巧极了。
她怕各宫公主欺负小姑娘,有意疏远了,只为让世人知晓她只疼爱那一个孙女儿。
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保护着她,自己不知得罪了多少后妃。
就连京城扫大街的也知晓她这老婆子偏心的很...
一腔疼爱之意,倾尽所有都给了她一人,到最后才发觉是在身边养了条白眼狼!
老太后气得心口阵阵绞痛,若不是有徐嬷嬷在一旁搀扶着,只怕这会儿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郡主,太后教养你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王皇后惺惺作态走上前来。
瞧着她是在斥责瀛烟,实际却是不动声色的煽风点火,让众人知晓太后的不容易,更是让瀛烟的虚伪做作展露在众人眼前。
帐中气氛渐渐阴郁了些。
“忘恩负义?”瀛烟抬目瞧着王皇后,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我忘恩负义?这都是你们欠我的,如今不过只是还账罢了!”
她歪着脑袋,死死盯着王皇后身上穿着的刺凤滚金长袍。
推手用力拨乱开众人,一把将那金凤长袍紧攥在手中,“这是我的凤袍,你凭什么穿着?”
王皇后勾唇笑了笑。
她知晓瀛烟此时还未从贪靡禁香的蛊惑中缓过神来,就算自己不动手收拾她,照这幅情形,恐怕便是昭帝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位口出狂言的郡主。
“我才是皇后,我才应该是皇后!”瀛烟双目泛着一股子狠厉,抬手欲要去拉扯王皇后身上穿着的刺凤滚金长袍。
她已经被那贪靡禁香给折腾的心神不清。
本想借了这香可了却自己的一桩夙愿,殊不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还给自己挖了个坑活埋了...
正所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该是你的总能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算撒泼打滚、玩弄心计,也半分握不牢。
总是眼高于顶,妄想徒手摘星,倒不如稳扎稳打,积善成德。
梅英挡在王皇后身前,双手用力将瀛烟推在了地上,“放肆!皇后娘娘的凤袍岂是你能碰的?”
瀛烟狼狈跪坐在地上傻笑,蓬头垢面,活像是个疯货。
老太后面色微微触动,却没再上前将人护在身后。
“瞧郡主这模样,应该是本想对九皇子用了凤桐香的,却不知因为何,莫名其妙到了四皇子的大帐中。”王皇后瞧了眼跪在地上的瀛栖,沉沉叹了口气,“老四这孩子也是冤枉,竟然误打误撞中了媚香的道。”
瀛栖一脸悔过,“都怪儿臣武功不精,没能稳住心神。若是内功可再深厚一些,抵挡住了凤桐香的蛊惑,便不会有如今的丑事!”
他一副诚心悔改的模样,朝着昭帝深深叩首,“儿臣知错,甘愿领罚!”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昭帝还能大惩不成?
更何况,是瀛烟擅用禁香在先,只此一条罪责,便是该把人押去大理寺好好惩戒一番。
可毕竟这丫头是佑安的遗孤,若是重处了,他往后入了黄泉,又该当如何面对胞弟?
昭帝面上有些为难之色,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蜷缩成拳。
他早就知晓瀛烟这孩子心思重,放在太后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可每每去庆华宫请安,看着老人家被哄的眉开眼笑,他也不便在说些什么。
如今这层遮羞布算是彻底扯破了,若自己无动于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是不能服众。若是下手惩处重了些,又良心不安,觉得愧对自己那早逝的胞弟。
“太后娘娘疼宠了郡主多年,怎会成了如今这般心酸的局面?”王皇后扶额感慨。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王若茀却觉得自己姑母好似有意在为瀛栖开脱。
话里虽然是惋惜太后对瀛烟郡主的一番情真意切,可却似有似无把矛头都归结在了瀛烟身上。
她知晓瀛栖是姑母的养子,可二人多年来关系平平,不可能亲近到如今地步。
更何况,瀛栖不也是二皇兄夺嫡路上的绊脚石么?
王若茀略有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波动。
“烟儿,你贵为郡主你怎能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昭帝怒声气道,“若是佑安看见了你这般模样,该当是如何痛心!”
一听见“佑安”二字,瀛烟猛地叫喊出声,“别提我父王,你这狗皇帝不配提他!”
昭帝挥袖怒道,“放肆!”
帐中人听见瀛烟辱骂昭帝,面上惊惧万分,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瀛烟未察觉出气氛已然是剑拔弩张,她嬉笑站起身子,抬手指着昭帝的鼻子,“若不是因为你,我父王便不会战死在金岐,我母妃也不会念夫成疾,终日以泪洗面,到最后吊死在房中殉情。”
她仰天大笑,又捂着自己的胸口,“而我,也不会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整日提心吊胆在那红墙内苟且偷生,看尽人间冷暖,尝遍心酸苦涩!”
“你父亲骁勇善战,当年金岐来犯,他身先士卒带兵赶赴战场。虽是最后战死沙场,可英魂赤胆让天下人都敬佩万分!”昭帝消瘦的身上涌出一股子悲凉之气,显然不愿将这桩惨痛事迹从心口撕扯出来同众人讲。
佑安是他的胞弟,听闻死讯传来,他这做兄长的岂会心里好受?
“我父王文武全才,这皇位本该就是属于他的,而那该死之人应该是你才对!若我父王为帝,那我便才是真正金尊玉贵的公主,而不是一个寄人篱下,只能肮肮脏脏靠心计活着的区区郡主罢了——”
话未说完,面颊便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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