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伏龙山夏狼小祝寿 护法峰方宇大进兵]冬月三日至耀光二年正月八日

    皇甫崇探明匪穴后,日夜踩点。听小匪言论,伏龙山盗匪勾连旁护法山①,天府匪徒,甚至谈及买通戚平城主一事。皇甫崇自讶:居然胆敢公然与官府交涉,此队匪帮志不在小,及早剿灭为上!计较一夜,护法山较近且平,若先令官府剿了护法山贼头,伏龙山一处歹徒失其外应,定然不敢轻动。
    话虽如此,皇甫崇隔世数月,也知“人走茶凉”一说。与官府往来,少不了吴火殇相助。然而尚未知吴火殇是敌是友,皇甫崇决意借夏隐月之手来传递此信。于是在蹲坐木桩上,修下一书并小匪号牌。书中教夏隐月托言在天坑边拾到此牌(好让皇甫崇隐匿行踪),并听见寻牌小匪说二山结连云云。书成,皇甫崇正思如何送去,望见竹杖头之哨,心生一计,即取哨跑至高地劲吹,然后躲起。
    “噫!……却是怪也!吴大官,这儿没啥子玩意!”一个民兵跑上来,不见人影,即扯开嗓门大吼。
    吴火殇命令:“我等包抄而来,此人肯定未逃,搜!”
    皇甫崇见民兵队列不整,寻个空当猫着腰从草丛里溜出。夏隐月还在以叉拨草寻找,皇甫崇冒头,使个眼色,夏隐月一怔即心领神会:“吴火殇长官,等吾去林间小解则个。”吴火殇挥手:“去!乘早回来。”
    夏隐月找到一僻处,皇甫崇将信向他手中塞:“不能久留。吾去矣!”
    “等等!”夏隐月急叫住,“大哥你休以为小弟是傻子,尔不辞辛劳,奔波剿匪,必有缘故。”
    皇甫崇反而呆住:吾来伏龙山,本意在隐居。何乃受土匪一激,又要“出山”?缘故?甚么缘故!
    夏隐月又问:“大哥必用假名,然而——伏龙山匪徒与尓可是有仇?”
    皇甫崇顺坡下驴:“啊啊……哦,有仇。”想起草屋惊魂一夜,手足犹冰。
    夏隐月解衣与皇甫崇:“大哥风餐露宿定然寒冷,请受小弟之衣。”
    “不可!如人问起奈何……”
    “自会支吾。”夏隐月璨璨一笑。
    前边林子人问:“夏隐月?可完事了没有?”皇甫崇因受衣离去。翻着这件鹤袍内外,皇甫崇莞尔叹息:“吾年少时,冬练三九,短袖截裳。而今要人给外袍,的是岁月不饶人!”
    某夜,皇甫崇睡时被吵醒。火光摇射,匪钻天坑。皇甫崇奇之:偌大举动,莫不是要占山起兵?取泥于手,一抹双颊,偷偷也点了支火把,跟在匪队后面。只见后方肩挑人抬,少说也有十几箱花红彩礼。皇甫崇恍然大悟:不是办喜,即是祝寿。看来伏龙山的老贼颇有地位,能有众地大小匪徒来拜山,前日小匪说匪势压过官府,所言非虚!
    皇甫崇跟了一段,无人发觉。想到此时进兵,正能一网打尽,寻思着要不要混进去。但时已至坑口,皇甫崇后有数人,抽身不得,只好滑下。到坑底,许多队匪徒还候在那儿,而伏龙山老贼尚未出见众人,皇甫崇心道:居然无人敢骂一声“好大的架子”!
    有人执名册,张三李四地一一叫过来。皇甫崇心说不好,事情要糟,幸亏那人并不数人头,只念名册,皇甫崇便乱应一声。点完名后,又按人数发签,皇甫崇接签心道:此番吾这内应是坐实了!
    “多谢,多谢……”一声叹息幽幽传出,匪众肃穆。皇甫崇惊视伏龙山寨主:夏隐月之父夏狼。皇甫崇于心内顿足:是这老匹夫!先是还以为他不过是个通匪之叟……这人老猾!嗯……草屋谋害,定也是他指使!
    夏狼伸展开身子,身材正与皇甫崇草屋所见之人暗合。只闻他道:“……幸各山豪杰来祝寿……鄙处……狭小,不便招待贵客,可否随……来……”众匪跟之。
    七拐八弯,原来别有洞天。皇甫崇暗嗟叹:能寻到此洞,夏狼果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石厅引水两绕,好使水气散开。吊数盏琉璃灯,排两处鬼火炬,夏狼高坐虎皮交椅。下首一人叫:“请山主受礼!”
    繁复抬礼,皇甫崇只见无数金银来来去去,晃得眼花,昏昏欲睡。捱到送寿礼毕,夏狼略起身,拱手而谢,底下众匪山呼海拜,皇甫崇随人群招呼,心说:伏龙山大业好兴盛!哼哼,可惜天降皇甫崇来破之!
    夏狼受之,奸笑道:“某……有一套……富贵,列位……听好了。伏龙山与戚平,咳咳……除方宇驻守外,更无别军。吾买通赃官,让……免去方宇官职或……调往别任,到时起兵,中邦……一处,何人可当?又东夷新附,……城主……曼某常有异心,若……定可坐大!”
    众匪跳跃如发狂:“好计!好计!扶夏狼为王,坐大中邦!”皇甫崇听其言语,亦感若此为真,平匪实不易。暗向天祷祝:令夏隐月之书上呈得早些!
    夏狼挥手:“山山之王,皆可自立!咳……上酒!”
    祝寿宴始,皇甫崇恐被灌酒,挤往厅外。厅下早软倒一帮醉汉,互相枕腿放臂。皇甫崇于此时方能思考破敌之策,忽然想到匪破之后,夏隐月不知将如何,心内不忍,一叹付之。
    连宴数日,皇甫崇在天坑洞底乱钻,勉勉强强记住了地头。有些岔道,夏狼布下毒弩机关,皇甫崇俱做标记,设法破坏。临夏狼及众匪首宿处有一长道,两旁双层夹壁,日夜有人于复壁②中轮守,甚是难办。皇甫崇绕壁数周,心生计策:沸油浇之,然后点火,敌人将尽死于此间。
    破敌计成,皇甫崇伺机传报。正月年初,夏狼与众匪正饮酣堂上,皇甫崇移步门边。忽然一贼闯入,将皇甫崇撞倒:“不好了!大事不好!”夏狼怒掷杯盏:“慌甚的!说!”
    “护法山的兄弟们被官军打败,围山多日,估计早遇害了!”那贼哭告。
    夏狼及护法山的大当家齐齐拔刀问:“讲明了!不要乱了人心!”
    “大,大王,小人所言句句真实!”哭腔中,那人抖索着腿,“小人的弟弟便在护法山,他有血书在此!小人不敢惊扰大王,先行打听确实了才……”
    护法山大当家将那人一脚踹开:“无用之人!早知如此,为何不早来报!”
    夏狼弃刀沉吟:“息怒!看来……有人抢先一步,哼,雕虫小技——这厅中有官军内应!”
    那人附和:“对,对,听说正是方宇带的兵马!缴获了往来文书,反参倒了他上司……”
    护法山大当家持刀喝问:“谁?揪出来!”地上那人屁滚尿流,急忙躲开。
    然而一人忽向夏狼发难:“焉知那内应不是你!调我等离山,却报信与官军……呃啊啊啊!”护法山大当家挥着血刃:“敢对夏主不敬!”又问:“谁是内应?出来!”胆怯的小匪见来得凶,均向门口挤。
    厅上乱起,皇甫崇乘机杂在人群中溜走。一气逃到数日前那条断头河畔,咬破食指,浸之水中,初溶于无形,后血飘不散。皇甫崇心道:果然!此死水定有尽头。夏狼来寨,与他回村路径不远——此水莫不是往明秀村外那处老沟渠?夏隐月说阻塞已久,吴火殇近日教人疏通……罢了!且试试看!
    皇甫崇扯下衣襟包布,于夹层绘一草图,言匪在天坑,可顺流来剿。写毕,丢于水内,缓缓流走。皇甫崇长吁道:贼将败矣!
    ①护法山:天朝地名,在中邦。戚平城外双山之合称。
    ②复壁:即夹墙,分双层,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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