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衿神色一凛,下意识的站起身来,顿了顿,又坐了下去。
黄氏坐在一旁,却是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心乱了。”叶子衿垂下头去,过了一小会,慢悠悠站起身来,“我去娘那里坐坐。”黄氏微微颔首,起身送着她出了屋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扭头吩咐桔梗:“去问问将玲珑关在哪了?”桔梗低低应了。
“娘!”叶子衿才迈入正房的门槛,就见叶夫人满脸喜色的朝着她招手,“快过来坐下。”叶子衿一愣,依命坐在了榻上,顺手奉了一盏茶,“娘,怎么,有什么好事了?”“你父亲方才来过了,心情大好,说你送的绣布,他很喜欢。”叶夫人抿了一口茶,笑容满面,“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了。”
叶子衿埋着头,轻声问:“那祖父那边……”“傻孩子!”叶夫人捏了捏她的手,“这事情你不用担心,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早晚的事情……”好像笃定国公爷会死一样。叶子衿不好深问,也就转移了话头,“玲珑呢?在哪?”
叶夫人就望了身后的莫妈妈一眼。
莫妈妈忙说道:“方才让青黛将她关到柴房里去了,一开始她百般不情愿回来,还是我们用绳子捆着回来的。”不用莫妈妈描述,叶子衿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笑了笑,面向叶夫人说道:“也不知官府那边,是否还要追究陈家这破事。”
“小姐放心。”莫妈妈笑道:“当时陈家的妈妈拿着二千两银子请我收下,我寻了由头拒绝了。”叶子衿慢条斯理的,自己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到时候将他们的名声搅臭了,怕是再没有人敢进门了。”
“说不定就有那不开眼的人家呢。”叶夫人语带讽刺,“这天下将亲生骨肉往火坑里推的人,可不少。”一瞬间,屋子里变得静默了下来。叶子衿心知她在指桑骂槐,也不接话,“娘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叶夫人就朝着莫妈妈使了个眼色,满屋子人退了下去。
“这事情我自有主意。”叶夫人牵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等日后,”仰了仰头,“到时候将你的嫁妆拿回来,我再另外添一些,将你许个清白人家的公子。不论家世,只要那孩子知书达理,品性良好,也都不拘了。”
叶子衿错愕不已,她没想到叶夫人已经想到了这份上。而她想问的是,叶夫人打算以后将玲珑如何处置。这可真是个阴错阳差的错误。叶子衿双靥绯红,“娘——”叶夫人端着茶盏,呵呵直笑,“你还年轻,到时候娘必定替你置办更丰厚的嫁妆,保证你吃不了亏。”
叶子衿嘴角微嗡,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想了想,自己从房子踱了出去,漫步目的的逛了一回,一抬头,已到了黄氏的院子前头。桔梗见着她,慌忙迎了进去。黄氏正站在院子里指挥丫鬟们打扫屋子,一回头见着她,扑哧一声笑,“早晚要折转回来的,方才就不该走!”
叶子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大哥怎么还没回来?”“说是和人喝酒去了。”黄氏领着她进了屋子,那些打扫的下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你大哥是个什么性子,你再清楚不过。”黄氏望着她直笑,“怕是一刻也坐不下来,偏偏爹和娘也不多说什么,更让他没有顾忌起来了。”
“大哥一向如此。”叶子衿笑了笑,“不然嫂嫂怎么能和他一起去江南游玩呢?”上头有公婆的媳妇,想要出去游玩几个月,这根本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当初也是叶子辰费了极大气力才说服世子爷和叶夫人的。
黄氏却叹息了一声,“你大哥好是好,只是我始终没有个消息……”叶子衿心中微跳,忙安慰道:“这也是要看缘分的事情……”黄氏勉强笑了笑,“你大哥倒是无妨,已经好几年了,爹和娘都有些不大高兴……”
子嗣之事,一向令人头疼。
叶子衿眉头皱了皱,“那些个大夫,就没有什么主意?”“都说没有什么问题。”黄氏苦笑,“每日饮食,也都派人查看过,都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可偏偏就是……”“这屋子里的摆设,也都看过了?”叶子衿想了想,说道:“我在苏州的时候,不知道听谁提过一次,说有一种香草,人若是天天闻着,就很难生育了。”
黄氏脸色顿时变得端凝了起来,“不错,我一直没有关心过这些。”立刻吩咐桔梗:“带几个丫鬟,检查检查我帐子上挂着的小香囊,还有我平日佩戴的那几个,都要仔细看清楚。”桔梗见着她神色肃然,不敢怠慢,同朱砂两个将所有香囊都聚在了一起,拆看审视了一番,说道:“都是些花瓣,有金银花,蔷薇,还有栀子花……”
“是么?”看来也不是这些了,黄氏声音有些苦涩,“这也许就是劫吧,我自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兴许就是人生难得十全十美……”“说什么呢!”叶子衿故意撅了撅嘴,“嫂嫂几时说过这些丧气话?”
见着她眉头难舒,又笑道:“我可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嫂嫂,嫂嫂怀里还抱着个小兔儿,也才这么小,”双手比划着,“我当时就想,这小兔儿,到底是吃荤呢,还是吃素呢?”“就你会胡闹!”说到这事,黄氏脸色缓和了下来,“那时候你见着我的兔子,眼睛滴溜溜的转,还问我这兔子肉好不好吃……”
说到旧事,二人心情都有所好转。叶子衿又将庄子上一些奇闻轶事说与她听,总算是将方才子嗣一直遮掩了过去。只是没过多久,就被来人打断了。
“小姐,玲珑说想要见您。”亲自将玲珑带进柴房的青黛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叶子衿这边正和黄氏插科打诨,听了这句话,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仿佛是听说今儿个天气真好一般的寻常,“是么?”能做当家主母身边的大丫鬟,都是这府上丫鬟里挑出来的聪明人。眼观鼻鼻观心,哪里还不明白,立刻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
叶子衿哧的一声笑,“只怕她要死要活的,闹个不消停,想要见我吧?”青黛笑了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黄氏眉头微蹙,“还理那小蹄子作甚?没来由的败坏了我们的兴致。”人要回来了,羞辱陈家的目的达到了,至于这人过的如何,黄氏就不想关心了。
“那可不好。”叶子衿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说什么,也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说着,笑如春花,“我还指望她生个儿子,到时候不如就给大哥使唤,不时去陈家门前走上几遭,嫂嫂你看如何?”
黄氏轻笑出声,“那岂不是还要替人养孩子?我虽不缺这点口粮,可也不能养个废物。”叶子衿转过头,冷声说道:“你去告诉她,让她不要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我们主仆的情分,早就已经磨光了!她要死,我不拦着,他们戴家上上下下,领了我们家那么多银钱,一个也别想好过!她要活,那就给我安安分分的活着,别想再玩什么花招,我可不是当初的傻小姐,任由人蒙骗了!”
这番话,可以算得上是十三年来,叶子衿说得最重的几句话。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是众人眼中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吐气如兰,踏着小碎步,说话时,得仔仔细细的聆听,才能听得见。然而在陈家,同陈文这夫妻一年,落到了这样的结局。一夕之间,将她骨子里的固执,骄傲和倔强,全部激发出来了。
也是那时候,她终于明白,忍气吞声和退让,换来的,只是得寸进尺。
这燕京城,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示弱的受气,这一条,永远不会改变。
只是可惜叶子衿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才学会这一点。
若不是陈文,她可能还是母亲身边天真浪漫的少女,当然,她不会忘了,当初那样执拗的,将她许配给陈家的人,就是现在病重的国公爷,她的亲祖父。即便是心中对他有怨,也无法可施。那个磨灭了她一年的青春,让她脱胎换骨的陈家,自然首当其冲。
暗暗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掩去眸光中的暗淡。
黄氏见着她脸色不好,忙问:“怎么了?”“没事。”叶子衿强笑了笑。
黄氏索性一把拉着她起身,“趁着秋高气爽,我们去放风筝。”叶子衿一愣,“这……”黄氏抿着嘴直笑,“怕什么?有我呢。”一面说,一面吩咐丫鬟去库里拿了风筝和线来,叶子衿挑了个蝴蝶形状的,黄氏挑了个小雀儿形状的,让丫鬟们拿着,姑嫂二人高高兴兴的去了馨香舺。
这地方平整,视野也宽阔,虽说有府上来来往往不少人,可也并不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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