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神色凝重:“说实话,我也想不通。本来还以为他印了这些假宝钞可以在市面上大量地流通,但听你这么一说,流通的可能性并不大,制造起来也很麻烦。
那他何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印假宝钞?难道他真的只是想从中获利?”
两人翻来覆去地讨论了许久,却没有答案。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早点让官府知晓才好。小友,你准备如何做?”曹济成面带忧愁地问道。
“我想找机会告诉滕知府,但是现在张家看我看得很紧……”冯梦龙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顿了顿,笑道:
“曹先生,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件大事?”
……
燥热的天气让等候在铺子外的壮汉们和纯生都有些不耐烦,正要拍门询问,只见冯梦龙从里面拿着一副画出来。
纯生赶紧迎上去:“冯相公,劝说得如何?”
“费了我老多口舌,总算撕开了一条口子。”冯梦龙把画往车厢里一放,跳上车。
纯生满脸惊喜,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进了车厢:“曹先生答应了?”
“你知道的,曹先生是个艺术家,艺术家嘛,都是有点怪脾气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我和钱家有点来往,想让我带他去钱家借一部叫《考槃余事》的书。
据他说,这部书是曾经做过国朝礼部郎中的一位名叫屠隆的老爷所写,书中记述了不少文房器物,还教人如何鉴别前代书画的真伪。
他一直想看看,但是这部书是屠老爷的家刻,从来没有进市面上售卖过的,只赠给了一些名士,其中就有钱世杨老爷。
所以他才托我做个中间人,说如果这件事办成了,就可以考虑帮张老爷做事。”
纯生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冯相公想必一定能办到的。”
“哎,我尽力而为吧,总要为张老爷出点力气嘛。今天天色晚了,不如赶紧回去吧。”
纯生连连答应,嘱咐小厮赶紧驾车回府。
马车转过巷口,一名低眉敛气的素衣男子从暗处现身,望着马车驶去的方向,他翻身骑上一匹马,寻了另一条路,急急地向着同样的方向奔去。
望见张宅,他翻身下马,熟门熟路地进了后院。
张潜易正在院中的阴凉处喝茶。
“他去找了曹济成了?”
“是。”男子低头道。
张潜易把泡过几回的茶叶往地上随意一倒:“呵呵,果然不出所料,让纯生这个没脑子的跟着他还是很有用的。吩咐下去,他要做什么不要拦,尽管让他去。”
“属下遵命。”
张潜易用木头镊子夹了几片茶叶,重新倒水冲泡,口中缓缓道:“找过了曹济成,下一步应该是要去见滕宗呈了吧。”
一名小厮快步上前禀报道:“老爷,冯相公求见。”
“呵,来得还挺快。”他挥挥手,男子得令退下,“请他进来吧。”
冯梦龙才入后院,就听见张潜易热情的问候声:“冯相公,今日你来看我,我心中实在欢喜得很呐!”
“没想到张老爷这么思念我,早知道我今天出门前就应该来给你请个安!”
“哈哈,风趣!风趣!”张潜易拉着他坐下,亲手斟了一杯茶:“冯相公今日是去了秦楚馆了?”
明知故问,被你的人带着走了一天,你能不知道我去了哪?
“是啊,我去看了一下各位姐姐们的才艺,让纯生帮着记录、整理出来,等我过几天有空了,马上就开始给她们每个人量身定制一首曲子。”冯梦龙端起茶来吹了吹。
张潜易把手中的折扇展开,轻轻给他扇着风:“冯相公为我这秦楚馆如此费心,我真的是感激涕零啊!”
感激的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不仅听着觉得不太真诚,还有点慎得慌。
“张老爷,我来见你是有事想说。”冯梦龙喝了一口茶,感觉还是有点烫,便放在一旁。
“但说无妨,不必如此客气的。”张潜易仍是摇着折扇。
“是这样的,我原来写过一些曲子,但是放在我兄弟余象佑家了,今天过去跟他说了一声,请他明天拿到铺子里,我好过去取。”
张潜易忙道:“还要冯相公亲自去取?太麻烦了,不如我派人去?”
“不用不用,”冯梦龙连连摆手,“我正好明天要去钱府一趟,顺道就拿上。”
张潜易摇折扇的手一顿:“钱府?”
“对,”冯梦龙拿起茶盏,“我听说张老爷特别爱惜曹济成先生的裱画技艺,希望能帮助他把铺子做大做强,是吧?”
“确有此事。”
冯梦龙喝了一口茶:“我和曹先生有那么一些来往,今天又去了他那里,好说歹说,总算劝服了他。不过他有个要求,想去钱府借一部书来看。”
张潜易继续摇扇:“原来是这样,那我明天还是吩咐纯生驾车送你去!”
怎么,又要监视我啊。
“马车就不用了,我是专门来说这个的。”冯梦龙放下茶盏:“张老爷,说句冒犯的话,我知道你和钱府有点不对付,如果我坐着你家的马车去了钱府,那他们还能让我进去吗?”
张潜易的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神色忧愁地说道:“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钱老爷对我有诸多误会,可惜我总没有机会辩解一番。
冯相公,你的顾虑自然是很对的,只是从这里走到钱府可有老长一段路啊……”
“没事没事,我以前经常走路,锻炼出来了,张老爷不必担心的。”冯梦龙摆上一副真诚认真的态度。
“可是……”
“张老爷!”冯梦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和钱家的紧张关系能不能缓和,说不定就看明天这一趟了。”
张潜易的眼中闪烁几番,很快,他含笑道:“冯相公,你做事,我是放一万个心的,那就依你所言!”
好极好极,让你不开心就是我最快乐的事。
冯梦龙立即起身,庄重地一抱拳:“请张老爷放心!曹济成和钱家这两件事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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