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五边形的夏天》第七十一章 相见欢

    2015年的这个年似乎过得异常地缓慢，我能够感受到时间有意识地在我身前身后贴着我的皮肤滑过，不似幼年时倏忽间地略过，让人总悔极了应该再多玩那么几天。
    在只经历了初一清早吃完饺子之后的蒙头大睡之后，接下来的生活，我每天都要早起提着年礼跟在家长后面，穿梭于有一些甚至不知该如何称谓的亲朋好友之间，不仅要笑脸相迎，还要时不时地忖度着如何应付长辈的甜蜜攻势。好不容易等过了初六，之后的几天只需要等着别人上门回礼就行，好歹可以稍许9点的时候再起床洗漱。
    说来也奇怪，除夕夜跨年那天晚上打过视频之后，每天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陈林岐都会给我发一条消息，不外乎是问我今天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开学不要让他觉得我变瘦了之类的话题。这些在去年11月份经常出现的言语，在16年的2月却更加地让我满怀了恋爱的悸动。
    初六下午四点多从小姨家回来，刚踏进家门我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最后一家搞定，晚上开始熬夜。”以前我并不知道熬夜要做什么，这么多年几乎都是在11点之前入睡，但此时此刻，熬夜却仿佛有了它存在的意义，都市中晚睡的青年人大都试图通过报复性的熬夜来获取短暂的自我精神安慰，我想大抵是因为有了挂念的事情。
    等我过了三分钟扔掉所有东西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已经给我回了消息：“只允许跟我一起到12点。”
    我只呆愣了两秒，继而又在床上翻滚着笑地像个花痴，我知晓他不是轻易会说情话的人，尤其是在他决定考研之后，更是话都说得少。此刻手机屏幕里白色背景板上的文字，就像是跳脱了网络一般，围绕着我在嬉闹，突如其来的。
    我又翻滚了一圈趴在软绵绵的床上，快速地在26键上打着字：“我想念学校食堂的银耳粥了，在家里每天都是各种肉。”其实哪是什么想念粥，只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直白地告知他我的想念。
    “在家好好吃饭，开学陪你去吃想吃的，我买了16号的机票，中午就到学校了。”
    “我早上出发，中午一起吃饭！”我窝在床上不自觉地笑了好久，一边跟他聊天一边少女怀春般地想着开学应该怎么样跟他重逢，连该穿哪件衣服我都思虑了良久。这样的感觉在后来某一位朋友的提点之下，我才知道是爱一个人的表现，但当时我总以为是经久不见的、普通的喜欢。
    今年的冬天没有往年那般严寒，不知是心理作用否，总有一股燥热的感觉，连雪都没见飘落过几次。附近的发电厂永远不知疲倦地燃烧着煤炭，红白条纹相间的烟囱冒着浓浓的白烟，被风吹得快成了一条直线，马路上的运煤卡车长队一直从厂门口排到了2公里开外，引得村里的老人都凑到跟前津津乐道。
    时间飘过的速度依旧悠闲，有太阳的时候，我会跟爷爷奶奶搬着矮脚凳坐在门口，偶尔会捡捡豆子，晒一晒玉米珍，或者逗一逗跑来的流浪猫，19岁的年纪就融入了60岁的生活圈。现在想想，或许我如今这般随性且不争不抢的品性，是深深刻入基因当中的，也当真是庆幸，才足以让我能够不断地自愈。
    终于到了15号元宵节了，人生享受的第一个超长假期快要结束的那一瞬间其实是有一些恍惚的，发觉自己并没有做任何事情，就让时间白白从身边跑了过去，但也夹杂着明天即将要见到的朝思暮想的人的欢欣雀跃。
    按照传统，这天晚上村里的小孩都要打着花灯出去炫耀一番，尤其是本命年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意味非凡，这可是代表了少年时代的结束，过了这一年，就踏入了大孩子的行列，不会在新年的时候收到花灯，也不再会有得到压岁钱的期待，我们将之称为“圆灯”。
    街道上随处可见打着各式灯笼的孩子，我跟三个发小一人拿了一个纸做的大红灯笼，毫不突兀地加入了游行的队伍。夹杂在“好运来”“我送你365个祝福”之类的音乐声中，我们四个一边吐槽着音乐的俗气，一边却又大声地哼唱着，从街头走到街尾，又再回过头往街头走。
    我拍摄了好几条视频，回家之后发给了陈林岐，不同的是，他这次过了很久才回复我，叮嘱我明天返校路上注意安全，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跟他又聊了许久，最后他强硬地让我睡觉才算作罢，我忘了说晚安就沉沉地睡去了。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穿着白色的过膝裙，长发及腰，后面是望不到边际的桦树林，我站在湛蓝的天空下，不知道在对着谁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