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五边形的夏天》第七十章 除夕夜

    宽阔的四车道上鲜少有车辆通过，两旁灼热发着光的路灯遥相呼应着，墨色的天空低垂，缓缓地向对面的大地倾倒着鹅毛般的雪花，一大团一大团的，多久都不曾见过的漫天雪舞，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发地缓慢冰凉。
    最后一支烟花燃尽，我们四个人打扫完战场之后，便勾肩搭背地顺着小道回了李天扬家，甚是吃饱喝足了一番，顺道提前为购置的年货验了验品质。之后便一直打麻将打到一点多，在阿姨友好的规劝下，本着不打扰众人休息的精神，她们转而去讨教化妆和搭配的重要知识了。我并不感兴趣，便趴在暖暖的床上，歪头看着她们三个人悄摸摸地试着各种衣服交流心得，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不自觉地又在脑海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陈林岐时他的眼睛，他唱歌时候的表情，在绿茵场上踢球时飞扬的发丝……
    似乎回家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每次聊不到几句，他便又去埋头学习了。起初我还问过他，还有一年的时间，为什么现在就让自己这么疲累，他只简短地回我“加强巩固”这四个字，之后我便再没问过。想着想着，脑海中又突然冒出来了周子玉的面孔，我惊了一下，摇摇头晃掉了这短暂的遐想。想着许是回家之后，他每日的问候，倒是影响了不少我的思绪。
    “落星，你评评理，反正你不爱这些东西，凭你的直观感觉，我们三个人谁的搭配好？”白小玉是我们四人中最为泼辣的一个，此刻她穿着短裙和丝质的上衣，昂首看向我，倒显得甚为可爱。
    我将刚才的思绪抛诸脑后，仔细观瞧起她们三人的装扮，装模作样地点评了一番，到最后自然是没有一个结果，每个人都有其穿衣的独到之处。但她们对于我的“平分秋色”似乎是不满意，就又争执了起来，接着换了下一套，全然不顾我的参考意见。嗯，也罢，之后我就钻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只记得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发现嘴角是上扬的。
    大年三十来得可真快，村里的每户人家都早早地起来，在门口贴着红底金字的对联，门口鲜红的灯笼充满了干劲要在这一天大有作为，我一边“咯吱咯吱”踩着路边厚厚的积雪，一路跟邻里打着招呼回了家。
    跟爸爸贴过对联，跟妈妈和奶奶准备好晚上要做的菜，陪爷爷坐在门口修好去年的灯笼，又将其挂上之后，天色也渐渐地变暗了。我的家乡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有祭祖的习俗，爸爸和爷爷带着纸钱在天色渐黑的时候乘坐亲戚开的车去了陵园。
    奶奶和妈妈在厨房里准备着最后的配料，我将家里各个房间的灯打开，站在路边看路上奔跑的孩童，他们的脸上满怀着对于过年的欣喜，就像所有人小的时候一样，只盼着新衣和一切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美食。
    兜里的电话振动着发出五月天的“倔强”，是周子玉打来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便上滑了接听键：“喂？”
    “李落星，新年快乐呀，我一定是第一个给你打电话拜年的人，希望过了今晚，你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要相信，我都会一直在。”
    听筒传来他雀跃的声音，我仿佛能够看见他说这些话时嘴角上扬的神情，奇怪的是，所有低沉的情绪似乎在此刻有一些消散，我笑着回应他，“对，你是第一个给我拜年的人，谢谢你的祝福，你也是，新年快乐呀。”
    “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快开学了，再见面的时候，你可一定要长胖哦。”
    “哈哈，好，我尽量。”
    “阿玉，跟谁打电话呢，吃饭啦。”电话那边有人喊他吃饭的声音，“我妈喊我吃饭了，再一次，新年快乐。”
    “快去吧，新年快乐。”
    挂掉电话之后，我又发了会儿呆，便回去帮着做年夜饭，爷爷和爸爸没过多久也回来了，一边描绘着陵园到处都是人的宏伟场景，一边洗漱完帮忙端着做好的饭菜，等到年夜饭都已经摆在桌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的时候，中央电视台的四个主持人都开始在恭贺新春了，伴着他们的声音，新年终于是来了。
    吃饭的过程中手机不停地振动，各个群里都在发新年红包，很多人都给我发了拜年的消息，我一边吃饭，一边一一地回复，顺便给陈林岐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吃过年夜饭之后，我便又被拉去打麻将，瓜子花生和零食在手边摆的满满当当，一直到十二点的时候，外面烟花的声音再一次重新响起预示着新年第一秒的到来，手机准时地震动了一下，是陈林岐发的消息，同样一句简短的新年快乐。
    我放下刚摸上的牌，让她们等一下，便抓起手机跑到了门口，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外面很冷，不过已经不再下雪了，电话响了一会儿之后我看见他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背后是紧闭的房门，他看起来好像有一些瘦了，“你怎么看起来瘦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
    “怎么会呢，是角度的问题，你怎么在外面，不冷吗？”他对着屏幕碰了碰我的鼻子，笑容像初见时那样明媚。
    “不冷，因为想给你看烟花。”我将手机摄像头翻转对着正在燃放烟花的天空，“新年快乐呀陈林岐，以后每一个跨年我都想跟你一起看烟花。”
    “好，我陪你看。”
    我在依旧凛冽的深夜里，对着屏幕对面的男孩，笑得无比开心，全然忘记了被冻得僵硬的双手和不停在跺的双脚，不过在那一刻我的确是拥有了全世界最美丽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