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122.令人费解的真相

    
    白无络在入城之时, 便先行回了白府, 而迦罗则在护送南卡回土司府后, 便被南卡派去了兵营。
    一轮凉月虚浮于夜空, 月下,一抹紫色的身影匆匆自正厅外掠过。
    少顷, 南卡脚下一滞, 一步步退了回来。
    灯火通明的正厅外, 正有一袭青影跪在那里, 疾步走过去之后, 南卡神色复杂的皱了皱眉。
    要是她没看花眼的话,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背着一捆柴跪在地上, 像在搞什么行为艺术的家伙, 就是锁儿无疑了。
    算了算, 自出征去东境那日起,她与锁儿已有两月未见了。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凝眸沉思了片刻,她觉得面对此情此景, 单是刮目恐怕已不足以表达她的惊愕之情。
    “锁儿……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总算抬起头的锁儿, 环顾四下一周后, 神秘兮兮的低声道:“负荆请罪。”
    说完, 她倏然换了一副悲戚面孔,扯开嗓门嚎道:“我办事不利酿下大祸, 辜负了土司大人对我的一番信任……大人不在府中的时日, 每每思及此处, 我便心痛难当,恨不能以死谢罪!可那么多年的主仆情谊,若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就走了,我又实在放心不下……如今好了,您终于凯旋归来,我也可以安心去死了……”
    南卡蓦然瞪大眼珠,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的锁儿一边潸然泪下,一边朝她用力挤眼。
    虽未从锁儿挤眉弄眼的神情中,看出她想传达的信息,但凭着多年的默契和好事不准坏事准的直觉,南卡在怔愣了片刻之后,很快进入了角色,二话不说便抬手用力按住了锁儿的肩。
    “锁儿你别吓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锁儿被卯足了劲儿的南卡晃得头晕目眩,旋即掩嘴做惊恐状,反手按住南卡的肩,声情并茂的喊道:“土司大人!你怎么了?!”
    南卡无力的剜了锁儿一眼,然后十分配合的两眼一翻,朝另一边倒了下去。倒地的那一瞬,南卡暗暗庆幸着,得亏与锁儿认识的早,否则她这么猝不及防的换套路,谁招架的住啊!
    …………
    紧闭着门的正厅内,刚被锁儿扛进来的南卡,端姿坐在右侧的椅子上,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闯了什么祸,照实说吧,我尽量不生气。”
    锁儿将白釉瓷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茶,随后笑嘻嘻的抬眼道:“对了,迦罗怎么没跟小姐一道回府呢?该不会是……兵分两路之后小姐耐不住寂寞,一个不小心就把白巫师的清白给毁了,所以和迦罗闹别扭了吧?”
    南卡一肚子的困惑未解,锁儿却还有闲情同她开玩笑。
    “连着赶了数日的路,迦罗肯定累坏了,我让他先回兵营去了……”
    一提到迦罗,话题就不知不觉被锁儿带偏了,南卡托着腮帮无力的白了锁儿一眼,“过场话已经说了,接下来可以进入正题了吧?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锁儿难得的收敛笑容,正色道:“出事的不是土司府,是盐城……”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南卡脸色煞白不能置信的望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锁儿。
    盐城赈灾一事,竟是曲丁设下的圈套!
    刚至南境时收到的那封情报,也是曲丁命人编写的,南卡派去监视他的人,在出发没多久之后,就被他灭了口。为了不让锁儿生疑,他杀掉了手下几名亲信,谎称赈灾的队伍在翻雪山时遇到了雪崩,因此死了不少人。
    “他这么做,是为了在赈灾物资上做手脚么?”
    “比这更糟……”
    事实证明,一件坏事的发生,通常预示着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坏事发生,所以先人们一定是为了安慰后人脆弱的心灵,才造出了否极泰来这样的词汇。
    就在南卡对曲丁想贪污赈灾物资而感到不可思议时,正义的使者锁儿一脸严肃的告诉她,事情若真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带去的赈灾物资,根本就没有发到盐城的奴隶手上,抵达盐城后,曲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物资堆积在一起,着人当着一千多名奴隶的面,将之焚烧殆尽。
    物资于第一日焚烧完毕,之后几日,曲丁就悠哉的坐在城楼上,眼睁睁的看着城下的奴隶,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直至他返程那日,盐城内已不剩什么活人了。
    风寒初愈的锁儿在曲丁回府之时,就仔细核对了几遍账册,账册中并无什么异常之处,想着曲丁再怎么狠毒,也不会跟奴隶过不去,她就放宽了心。
    半月后,途径盐城的商队频频遭遇山匪袭击,贵族们知道曲丁失了权,所以成日往土司府上跑,想让锁儿为他们做主。
    “若只会将问题积攒起来等你回来处理,那我就太对不起每日吃的那几斤牛肉了,所以……”
    “所以?”
    “我就亲自去了趟盐城,把那帮山匪给一锅端了。”
    锁儿并没有说笑,原本她前往盐城只是为了探探虚实,能如此轻易就剿匪成功,全凭老天爷对她垂爱有加,让她遇上了一群不怎么专业的山匪。
    西蕃甚少有山匪出没,没吃过猪肉的人突然见到猪在眼前跑,以为见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物种,吓得抱头乱窜也实属正常。那群山匪熟悉地形、吃苦耐劳、分工明确,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商队出发的日期,提前在那条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个别胆大的商队想与山匪来一场正面交锋,只是还没等他们见到山匪的真面目,就已被突然滚落的石块给砸死了。
    “管他是奴隶还是贵族,只要对方是个人,脑子里想的无非就是食、色、性也之类的事。我觉得在抢到商队的财宝、粮食之后,若是能有个女人嗖的一下出现在这些山匪面前,那他们乐不可支掉以轻心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坚信着这一点,在设埋伏一事上颇有建树的锁儿稍做打扮后,便沿着死角避开埋伏独自上了山。
    上山之后,她才晃悠了一会儿,就如愿以偿的遇到了第一个色胆包天的家伙。
    “他穿着破烂,人黑得就跟刚从碳堆里钻出来似的,我以为他是误入匪窝的奴隶,就没打算跟他动手,谁成想,他一句话也没说就突然朝我扑过来……你也知,我们习武之人的反应要比常人敏捷许多,他一扑过来,我就忍不住给他来了个过肩摔……他吃了一嘴的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竟又想朝我扑过来,我当时就不高兴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不想伤他,他却执意要跟我过不去,这不是逼着我揍他么?我能怎么办?只得一掌将他劈晕过去……”
    好巧不巧,锁儿遇上的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就是那帮山匪的头儿,没过多久他的同伙就赶来寻他了。
    锁儿觉得,既然当头儿的智商都如此感人,那其余的人估计也没那么难对付。诚如她所料,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那些人打翻在地,并依次捆在了周围的树上。
    她向这些人询问其他山匪的位置,却被告知,没有商队路过的日子,他们都会分散在山间各处自由行动,谁也不清楚其他人现在何处。听到这里,她便怀疑这群山匪必是在暗中与某些贵族有勾结,才能提前得知商队路过的日期。
    “我哪里知道曲丁做了这么多缺德事……这帮山匪是曲丁在盐城赈灾时,侥幸从城里逃出来的奴隶……他们的头儿,就是那个色眯眯的家伙,也不知在何处捡了几本贵族府上的通商账册,那上头有各城商队路过的日期以及负责运送的货品,偏巧他又识得几个字,就带着那一百多个逃出来的奴隶,做起了劫商队的营生。也不能怪他们上山为匪,好不容易躲过了天灾盼来了赈灾物资,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个准备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的恶魔……人不吃饭就会饿,不穿衣便会冷,当山匪也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我向他们保证待你归来,必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起初他们不愿信我,不想跟我回日光城,后来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非要跟我走,他们就只好跟来了。”
    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约莫半晌后,南卡扶额淡淡问道:“我走前不是还留下了部分护卫队么?怎么不带他们同去?倘若你时运不济,遇上的是一群艺高人大胆的山匪……我怎么跟我哥交待?”
    “走之前,我偷偷在曲丁的饭食里下了足够分量的泻药,我去处理外患期间,你留下的那部分护卫队得负责替我看住曲丁这个内忧。从盐城回来当日,我便提剑将曲丁抓进了地牢,他是你的长辈,我和他又同为管家,就这么直接将他抓进起,我担心府里的人会认为是你授意我这么做的,所以隔日我便召集了府内众人,向他们说明了抓曲丁的原因,还说没有你的命令便擅自行动的我是多么的罪大恶极,等你回来,我一定会以死谢罪什么的。适才演的那出戏,也是为了维护你的形象……府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也不想日后听到有谁在你背后嚼舌根吧?
    至于你的假设……我想,何时该做何事,在何处会遇上何人,这些都是冥冥中就已注定好的,既然这一次我的运气不错,我就不会去想万一运气不好该怎么办的问题,这叫庸人自扰。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给盐城的奴隶一个交代,曲丁跟我说,他是布萨家的家奴,只有姓布萨的人才能处置他……”
    “我现下有些饿了,你吩咐膳房备一桌酒菜送到地牢,我要在那儿用膳。”
    锁儿一脸诧异,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南卡,迟疑道:“在地牢用膳?!我的姑奶奶,你刚回府,还是先休息一宿,待明日再……”
    “你让膳房将菜色做的丰盛些,酒要温过的陈年青稞酒……曲丁是我爷爷一手培养出来的管家,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一顿践行酒我还是得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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