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宴君静静地趴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书。刚从皇后宫里出来,吃的也不算多,现下竟觉得有些饿了。她寻思着要如何措辞才能打通瑾燃墨竹这一关,成功让小厨房给她加些食。
她在宫里素来穿的不正式,只是听说了今日何慕妍要到她宫里,遂穿了一身水蓝色罗裙并一件烟笼梅花冰纱,此时小指勾了一条条流苏来玩。
“瑾燃,我嘴里有些发苦想吃些甜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墨竹穿着一袭灰色宫装缓缓走来,见了她,浮尘往后一扬,弓了身子,眼睛只看着地面,恭敬说道,“娘娘,染芳阁的何小主前来拜见。”
阮宴君神色惋惜,但也是随手摆了摆,冲墨竹点点头,“带她来见我。”
瑾燃只意,迅速替她整理好了仪表服装。
何慕妍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选上。无他,皇帝需要一个他能足够信任的人在后宫里和镇国公府吴家抗衡。
身为朝中世代文臣,皇帝心腹的何家,是最好的选择。
一切来的那样快那样急,只有在她踏入了染芳阁坐在了桃木椅上发呆的时候,一切才终究明了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娇养长大的何家小姐,只有靖潇宫中染芳阁的何贵人。她的生活轨迹也一下子都打乱了。宫中向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甚至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在宫中生存下去,只不过听父亲说阮妃一家性子和善,约莫是不会难为她的。她知晓父亲和阮家有些交集,心里倒放下了一两分。
京中对阮妃褒贬不一,有些说她是乡野俗妇,有些说她是高傲美艳,各不相同,只大底上有一件事情是一致的——阮妃生的貌美如花,只是她不知——
她不知竟是这样一个人儿。生的如此娇艳明亮,明媚动人。何慕妍不敢仔细打量阮宴君,见到她时乖乖按照规矩仪制跪了下去,冲她磕了头。
这边阮宴君也在打量着何慕妍。她生的好看,周身自带一股仙气,像是大家子读了许久书才能培养出来的高岭之花,气质像极了她母亲梁昀。
当然往后她们俩时常怀念她们初见时的拘谨和羞涩。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阮宴君也只是点点下颚,命人给何慕妍看了座。一瞬间两人均不知该说些什么,偌大的靖潇宫主殿里只剩下安静得可怕的沉默。
冗长的静默里,终究是阮宴君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何慕妍才缓缓笑起来。
这一笑倒是缓解了许多尴尬。
“妹妹别太介意,我也是第一次迎新人入我宫里,没什么经验,倒别怪我待你不周。”
何慕妍确实没想到堂堂阮妃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明觉厉,却终究还是缓缓接话,“娘娘仁厚,阿妍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早些时候听说是何家小姑娘,我心里就很高兴,我家和何家之前也有一些交集。不知妹妹饿了否可否需要在我宫里用点”阮宴君冲何慕妍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蛮你说,我确实有些饿了。可愿意陪我用过晚饭再走”
何慕妍似是一震,耳边有些薄红,“好。”这次说话倒是真心了许多。
于是阮宴君就在瑾燃墨竹哀怨的眼神里和何慕妍用了晚饭。小厨房特意准备了佛跳墙迎新人,又并上了热腾腾的桂花糯米圆子,预示着“新桂”。
“前些日子总想吃牛乳糯米糕,不巧我宫里两位人精告诉我,我该控制饮食了,每日吃吃吃又不锻炼会胖许多,这才作罢。我就寻思着我宫里那两位是真情实感限制我吃食的,将我管理得井井有条,现下有了妹妹我才能吃上些许。”
阮宴君倒也不计较形象,唔了一唔,看何慕妍慢慢放开的动作,嘴角勾了勾。
她就说嘛,没有人能拒绝的了美食的诱惑。在美食面前,会拉近距离。女孩子只要能一起吃饭,就不会再尴尬了。
“说起来,我与何家还挺有缘。”
何慕妍微微侧过头,眼神里确是满满的疑惑,看着她逐渐放松的姿态和她明显对这个话题有兴趣的表情,她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早些年我生活在辽西,妹妹应该也是知道的。”
“是。”
“大约我十一岁的时候吧,宫里派了皇子下来历练,为首负责的大人就是令堂,与我父亲还有些交集。”
何慕妍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点点头接着阮宴君的话说道,“是,那时候我还记得家父从辽西给我带了玩具,就是小糖人儿那样的。”
“对对对,辽西那里那种小玩具最多,你若是想要,我哪里还有许多,一会儿让穗鱼给你拿上几个。我小时候最爱玩那几个,何大人那时候还来问我说,小姑娘最喜欢什么玩具。那时候我就觉得,令堂可真是爱惜你。”
“令堂现在身体可好我那时候见何大人似乎还近不惑之年,身体健朗的很,现在如何了”
“家父身体很好,只是前些日子多咳嗽,大概是感了风寒了。”
“那可要提醒好好注意身体了。何大人在朝中一向是极其认真负责的,对自己的身体也是要认真起来。”
不过尔尔,何慕妍脸上的笑容就真诚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瑾燃和墨竹只觉得自己看得有些呆。
阮妃——可真是奇人。她似乎从来不太介意旁人怎么看她,但是却总是润物细无声地帮着别人,照顾别人。刚刚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味道,此时此刻就已经开始走向好处了。
只不过阮妃娘娘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业心,除了和皇后关系好和女官徐期年交集颇为密切之外,宫里的女人她都没怎么走动。
他们哪里知道,阮妃娘娘是个颜控,最爱这样气质挂的颜,对何慕妍也自然上心了几分,更何况何家确实是个不错的权贵,两位父亲交集也较好,她自然也是有心和何慕妍交往的。毕竟都在靖潇宫里,还可以就地分享快乐。
月上柳梢头,何慕妍告别了阮宴君,从主殿里出来后缓缓走向自己的染芳阁。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糖人儿。
那时候父亲去辽西,给她带了这种小礼物她真的很喜欢。阮妃——大概是个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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