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妖妖说她肚子疼,我半梦半醒间还说她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她又说她浑身上下哪都疼,好似千刀万剐一般。
我翻了个身,顺手摸了摸肚子,想起李叹出征前,虽未回府与我道别,但差人送回来一只木盒,盒里放的正是我的宝贝莲心,盒里有张字条,写了三个字:“不许死”。他是怕淑妃娘娘故技重施,趁他不在的时候又想办法弄死我,这三个字虽然龙飞凤舞,我看到时心里不禁还有些暖意。
我欣然将莲心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体里,全然没考虑没了这东西李叹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毕竟舒城别院那么凶险的地方,他也一个人闯出来了,约莫千军万马拿他都没有办法。
但是南妖妖疼得打滚,可她身上又没有一丝伤口,疼至末了已口齿不清,花瓣妆的小嘴儿也溢出了血迹。
我便伸出两根手指在南妖妖圆滚滚的肚皮上靠了靠,确然感受到她的灵力正在逐渐消散,周身滚烫,如火炙心。
我抓了件衣裳,心念一动便身在了边关,我实是不该来的,更不该管这档子闲事。
但我见不得李叹受伤,见不得他满身被鲜血浸透,却被千军万马围着,无数弓箭将他指在中心。自然同样被指着的还有宋折衣,他与李叹的德行差不多,两人背靠背坐着,似乎已经拼杀了整夜,若不大口喘气,就吸不上来下一口了。
而他们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血粼粼的包袱,里头正是那胡鞑子将军的首级。两人一人抓着包袱的一头,却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会儿苏北府的大军还在路上,快马兼程也要一天才到,大越边关的将士倒是闻讯来了一些,正在一边与胡鞑子厮杀着,情状有些惨烈。
有荒草与黄沙接着,鲜血倒也没有成河,但继续这么僵持下去,那些活生生的人终要变成一具具尸首,李叹与宋折衣微微侧首彼此对视一眼,便同时使了力气支起手中的长剑,将将勉强地站起来,那胡鞑子首领挥了挥手,下令放箭。
我本想飞下去将他们捞走就算了,可我眼神本就不好,这会儿浮在天上,能将他们看清已经不易,枪林箭雨乱糟糟的,便是真的看不清了。
我便用力地睁了睁眼,那些碍事的箭失便凭空落地再无一丝力道和准头,胡鞑子首领见势头不对,怀疑被围着的这两人怕不是懂得什么妖法,于是下令全军出击,千骑快马冲将上去,惊起无数沙尘,本仙女这双眼睛,就快被这些沙子再迷瞎一回。
我只能更用力地瞪了瞪眼,一大片的战马随之惊倒在地,一口老血也涌上了我的喉头,近来我吐也吐习惯了,咽血这事做的得心应手,只要我不吐出来,这口血就还是我身体里的。
直至后来我的眼睛也开始淌血,血糊糊的再也看不清什么,才感觉身子一轻,就落到了地上,接住我的并不是荒草与黄沙,而是南妖妖的声音,“仙子,你回来了。”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因落地之前,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支撑自己一念千里。
我闭着眼睛坐在地上,问南妖妖她还痛不痛。南妖妖已顾不得关心这些,扶着我道:“仙子,你杀人了,会被反噬的!”
我想我的眼睛淌了血,这便才叫做真正的杀红了眼吧,至于杀没杀人,我不太清楚,虽然我无意伤人,但千军万马翻倒黄沙,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被踩死的倒霉蛋吧。
我让南妖妖给我搞点安胎药来,现下我已没有灵力再去护着腹中的骨肉,凡间的草药有些作用是些作用罢了。南妖妖便摸出一粒丹药,说他们仙踪林的母猪保胎时都用这个,我也不晓得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妖精,备着安胎药做什么,但这上面确实有仙踪林的气息,顾不上考虑许多,我便囫囵地吞了。
再睡醒时,南妖妖守在床边,我还是睁不开眼睛,她埋怨我怎这样冲动,差点就将肚子里的崽崽给折腾没了。
实际因我晓得这崽崽生不下来,心里对它也没有多深的感情,更不存在为母的心情,遇事自然不会先为它考虑,我还是问南妖妖:“你还疼么?”
南妖妖说:“灵力在恢复了,二殿下应该无碍,方才我问了个地仙,仙子走后不久苏北府的大军便赶到了,二殿下和宋公子都被救回去了,苏北府不战而胜,苏北侯正找着原因。”
让我爹找去吧,反正这会儿我人在千里之外,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来。
可惜现在我睁不开眼,按照剧本,过不了三两日,苏北侯就该死了,我原本还打算临终之前再去看望他一回的。我又不能让人晓得我睁不开眼,便整日卧在房里,吃喝全由南妖妖照顾着,就连小玉也近不得身。
这般躺了半月,二皇子与宋折衣凯旋而归,外头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同时带回了苏北侯已死的消息。
我忽而想起苏北侯生前对我的好,眼泪不禁上涌,南妖妖用绢子拭着我的眼角,问我:“现在感觉如何,眼睛可好些?”
好是好了些,就是见不得强光,所以不能亲自出去迎李叹回城了。
南妖妖看着我说:“等二殿下回来,就将什么都告诉他吧,仙子为殿下做了这样多,何必要瞒着呢。”
我本就没打算瞒着啊,我的想法从来就很简单,等他问,他问我就说。
我自己照不得镜子,但南妖妖说我现在的模样很憔悴,我想就算李叹不关心我,出于嘴贱也该问一问,但他还是没问,他回来的时候,吩咐人收拾我的东西,要把我送去宋折衣的府上。
原则他与宋折衣打的那个狗头之赌,李叹输了,按照赌约,他要把自己的老婆让出去。
我说:“你有病吧,你们打赌的时候问没问过我答不答应?”
李叹说:“宋折衣为了赢,在背后捅本王一刀之时怎不问本王答不答应?”
原来李叹背后那一刀是宋折衣捅的,宋折衣到底还是忍不住干这些背后偷袭的缺德事了啊。
我说我不去,有本事他就打死我。
李叹说我现在看上去跟个残废差不多,又失了苏北府这座靠山,死不死有什么关系。我想他是晓得,我有莲心在身,打也打不死,但是他又说我不想去也可以,便去告诉宋折衣,让他认输,把梁诗秀还给李叹。
我气得呕血,我的尊严已经不允许我再死皮赖脸地呆下去,我戴了顶兜纱帽准备离开,想想心里又很不如意,出门前照着李叹的脸皮狠狠甩了一记大耳光,他也不还手,就那么杵着,一副心意已决的态度,我心甚伤。
因我戴着兜纱帽,我的模样有多惨便也没人瞧得见,到了宋府,宋折衣将我领进房里,将兜纱取下来,才看到我的发间也生出了许多银丝。我有莲心,我不会死,可我消耗了太多精血,我会老的。
宋折衣见我不想说话,便默默地取了染发液,将我的发丝垂下,一下一下地梳。我便由他梳着,抿着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宋折衣拿了面镜子递给我,总归我也看不清,便懒得看。
他便把我的脑袋拥进怀里,哽咽着道:“没事了,哥哥不会让人看到,不会让人取笑你的。”
取笑?我以李叹老婆的身份被他抢走,这还不够给人取笑?是了,被取笑更多的应该是那个被抢了老婆的皇子。可是李叹为什么不能赖账呢,他不是很擅长赖账的么,如此我便得出个结论,李叹是真心的不想要我了。
我哭得更厉害,宋折衣只能将我抱得更紧,发上的墨液还未干,好在宋折衣近来总穿一袭黑衣,蹭上了也不会显得十分碍眼。
我只能怪他为什么要伤李叹,如果当时他们偷了那胡鞑子将军的狗头,就马不停蹄地回到边关营地,不在路上为了输赢打起来,就不会被追兵围住,我也不用拼死拼活地赶去救他们,把自己搞成这样。
宋折衣说因为他不想输。
他说:“眠眠,哥哥没有办法了,哥哥知道他待你不好,等苏伯父的身后事安排好,我就带你走,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回天上,我不想呆在人间了,你能带我去吗?!
我无望地掉着眼泪,我就是不明白,历个劫咋就这么难,我更不明白,李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有什么必要这样恨我。
直到我仍想要报答苏北侯对我的一世仁父之恩,在他下葬之后用一面镜子尝试打开他生前的遗愿,所有答案茅塞顿开,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
猜你喜欢
- 余辞辞
- 娇俏有个愿望 总有一天要嫁给山海界最顶尖的妖修学院高材生 某日,她蹑手蹑脚的扒在甲班窗户偷看,迎面走来一个清隽风流的美人 四周一片哗然 妖怪甲:卧槽姜珩!法术修为第一的那个?别拦我,我要上去要签名 妖怪乙:哇!姜珩!这颜值逆天了,不行,我要给他生猴子 妖怪丙:天呐,为什么姜珩也会来学院啊,太不可思议
- 此间朝暮不辞你
- 上辈子宋辞眼瞎心盲,被养姐和渣男合手害死,一朝重生,宋辞见到霍慕沉第一件事就是抱住老公金大腿,手撕白莲花,狠虐仇人,走上人生巅峰“老公,都是臭不要脸求我跟他私奔”宋辞抱住自家老公金大腿,撅嘴.
- 我是真爱
- 上辈子宋辞眼瞎心盲,被养姐和渣男合手害死,一朝重生,宋辞见到霍慕沉第一件事就是抱住老公金大腿,手撕白莲花,狠虐仇人,走上人生巅峰“老公,都是臭不要脸求我跟他私奔”宋辞抱住自家老公金大腿,撅嘴撒娇 渣男瞪大眼睛,看着面不改色撒谎的女人“你放p 白莲花”恨得牙根痒痒!霍慕沉“真的?不跑了 宋辞捧心“不跑
- 顾辞山
- 付辰东穿越了 他本来定制的穿越套餐是要穿越到一个修真时空大杀八方的 结果,他穿过了 修真界再也不是用炼气筑基等等级来评价一个人的修为 而是简单粗暴的用一级、二级、三级 修真界再也没有轰轰烈烈的打打杀杀 一群修士整日和凡人们混在一起生活工作看剧 付辰东看着那群追剧的修士凡人们,嘿嘿一笑,掏出了自己存储
- 青光楚辞
- 带着疲惫的身心和仿佛燃尽的灵魂,苍浩回到了家乡,成了地产公司的普通员工,却惊讶的发现上司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而这个青梅竹马因为当年的一些事对自己又爱又恨 都市商场,杀机陡现,神秘敌人暗中潜伏,且看苍浩如何突出重围 这不是最美好的世界,但这是一部热血逆袭,用双手创造一个理想年代!
- 莫辞
- 木软
- 其辞
- 天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