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170章 弱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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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没你想的那么……小人。”季心凌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馆长，现在他刚上任，组织上还在考察他，我相信他会努力的。”

    “你相信”吴晓桂皱眉，“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

    “馆长——”季心凌拉长声音，有些无奈，“那不，咱们宇晨最重要吗林宇晨现在好吗”

    “他能认出我……而且，他才三周，进步很大，当然进步很大。精神病院的医生说我家宇晨在创造奇迹！”吴晓桂说起儿子来便滔滔不绝，努力刹住话题，“我现在只想你当上全省标兵，也算是我最后给松亭殡仪馆留下的财富了。然后，我便安心退休，照顾我家宇晨。天塌下来，也是他伊永浩去顶。我不会再管。”

    季心凌点头，她知道吴晓桂说的是实话。吴晓桂一生都在努力将松亭殡仪馆拉上正轨，对她付出毕生心血的地方，她是爱之深责之切，殷殷希望将之交到能将其发扬光大的人手里。伊永浩是她最终权衡和选择的结果，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就像自己的孩子开始走路一样，明明你希望他独自行走的，可是他每迈一步你就会胆颤心惊。可是，母亲终究是要放手让孩子走自己的路啊。

    下午四点过，小v和两名男美容师终于从东城接回逝者李得福，安置在西行馆。小v嗫嚅说李得福是从屋顶坠地意外身亡，面部着地，五官摔得稀烂。季心凌点点头，没有再多问。面部五官重建，她已经经手多次了，最难的是十二岁小姑娘冰莹，她也坚持下来了。

    跟随死者而来的男子是他的儿子，叫李智生，一个中年男子，个子高大健壮，只是眼神呆滞，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傻笑，痴痴傻傻的，不用旁人介绍也知道他是弱智。据小v说，在见到他们时，李智生就只咕哝一句：“就那个最好的美师容，最好的。我爸要最好的。”

    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季心凌听到接待室喊她，有她电话。

    “我是冰蓝，不知季主任还记得我不哦，那时你叫凌主任。”电话里的人礼貌地解释，季心凌想起在金银大厦红绿灯车祸死亡的美丽小姑娘冰莹，美琴里小学五年级学生，拉丁舞者，心里便有一阵愧疚，暗自点头，“冰先生有什么事吗”

    “李智生能听到你电话吗”冰蓝小声问，在季心凌回答李智生蹲在服务中心院坝里听不到他们的通话后，冰蓝才继续说道，“我现在在省外出差。明天上午能回成都。李得福和李智生都是我的员工。对李得福的意外我很难过。李智生是弱智，有残疾人证明，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如何使用。你看这样行不，你们殡仪馆对李得福进行最好的美容服务，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材料，你都用最好的。但是你对李智生不能说，你告诉他最多花一百块钱，其余的费用我来承担。”

    “你要我说假话”季心凌迟疑不定，伸脖子看一直蹲在地上晒太阳的李智生，“他识字的话，他会看到我们的收费公示。”

    “他识字，但不会思考。”冰蓝坚决地说，“如果你担心费用的问题，我现在叫我公司的同事来处理行吗你只需要对李智生模糊。”

    “你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善心吗”季心凌嘟哝道。

    “不，我是企业家，不是慈善家。我只是想报答李得福，我很内疚。当年我生意失败在府南河边徘徊，那是一个下雪天，李得福是郊区菜农，挑大白菜卖，或许是菜没有卖完，或许是担心我跳河自杀，他抱了一颗大白菜给我，跟在他身后的傻儿子李智生也依样学样抱了一颗大白菜给我。李得福说，大小伙子，你长得周正，多吃点白菜，精气神就好了，通气顺肠……”

    冰蓝在电话里说，后来，冰蓝生意恢复，就让李得福来他公司守大门，让弱智李智生扫地。父子俩对冰蓝很忠诚。李智生打扫清洁特别卖力，只要是冰蓝交待的事，他会不吃不喝地完成。冰莹死后，每次李得福回乡下，都会给他采一把野花来放在他办公桌上冰莹的遗像前……

    “我听说李得福出事后就给李智生打过电话，交待了他。他弱智，没有一点社会知识，只知道听他爸和听我的话。费用的事我会来处理。”冰蓝说，“凌主任，你一定要帮我把李得福的丧事办好。这是我对李智生的责任。”

    李智生走进接待室，盯着所有人一一看过去，然后拉着小v到员工公示牌面前，对着公示牌上季心凌的大头像比对。小v吓得差点惊叫起来。

    季心凌忙放下电话走过去，挤出两颊笑容，站在自己的大头像下面，指指相片又指指自己，李智生歪着头对比，咧着大嘴巴笑，片刻点头：“我们老板说过，我死了，我爸死了，都要用最好的美容师。”

    季心凌勉强笑着，咽咽口水，“是我，我是最好的。我保证是最好的。”

    李智生一键手机直拨，用的是免提：“老板，我找到了那个最好的，她说她是最好的！”

    冰蓝在电话里大声回答：“好啊，智生，你真聪明。就最好的美容师，咱们就得最好的美容师。我明天回来给你爸开追悼会，开最好的追悼会。你放心啊。现在让最好的美容师给你爸美容吧啊你不担心啊”

    “那我不担心。”李智生收了手机，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心凌，鹦鹉学舌，“你要给我爸化最好看的，我们老板说咱们就得找最好的美容师，追悼会也要最好的。”长沙

    季心凌知道无法给一个弱智者解释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时间，她只能一再保证她是最好的美容师，小v和接待室员工也一再保证追悼会会是最好的，李智生这才放心地点头，“那我不担心。我们老板说了，我不担心。”

    李得福从东城拉回松亭殡仪馆，放在冷冻棺里时间不能太长，否则无法及时重建脸部。季心凌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和双层手套走进西行馆，李智生也跟着走进，不远不近地蹲在西行馆地面上，双手抱膝看她操作。

    看见李得福的第一眼，季心凌便愕然呆住，然后跑出西行馆门，扶住门框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小v站得远远的，看着她师傅呕吐，喃喃地说：“我们……我们接的时候也吐了好几次。是逝者的邻居们帮着抬上殡仪车的。我也没敢细看。”

    李得福回家维修房屋，不慎从屋顶摔下致死，两天后才被路过的邻居发现。本来面朝下摔倒，面部五官毁损很大，又因天热，全身都已经生满蛆虫。

    吐完，季心凌漱口，喝大杯水，重新戴起双层口罩走进去，但当眼睛接触到那些还在爬行的动物时，肠胃不住翻涌，又再次跑出门呕吐。

    小v再次端来两杯冷开水，一杯给季心凌漱口，一杯给她喝下。

    “如果我第三次冲出来……”季心凌有些绝望，服务中心的所有员工都跑出来看着她，现在除了她，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接下这桩工作，“如果我第三次冲出来，”她对小v坚决地说，“给我薄荷水或风油精。”

    接待室员工伸出双手，手掌里放着薄荷和风油精。

    第三次，季心凌戴上三层口罩进去。

    李智生一直不明所以地看着季心凌进进出出。

    当小v等人试图充当季心凌助手时，李智生坚决不允许：“我们老板说过了，我爸要最好的美容师，你不是，你不能碰我爸。”

    小v目瞪口呆：“可是我是我师傅的助手，我师傅需要助手，她一个人很难的。”

    “你不是最好的美容师，我不会让你碰我爸。”李智生拦住小v，目光散漫态度坚决，“我认得出来你。你是个大骗子。”

    小v气得大骂：“我怎么就骗你了！”

    “你就不是最好的！”李智生态度蛮横，他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坚持小v不是最好的美容师。

    “除了我师傅，我就是最好的！”小v双手叉腰，“我说李智生，你要真这么弱智，那我也弱智地告诉你，除了我师傅，还真没人会帮你爸收殓！我呢，是最不想进去的，但是我师傅在里面，一个人在里面！”

    李智生歪着脑袋看小v半生，还是不放她进去，“你不是最好的！”

    小v气得跳脚，把工具箱放在一边，“拜托你，把这给我师傅送去。这话，你能听懂吧”

    这话李智生还真能听懂。

    戴着三层口罩的季心凌好不容易忍住不呕吐，咬唇工作，非常需要助手，眼见李智生拦门不放小v进来，只得指指馆办楼方位，示意小v去找伊永浩想办法。

    李智生又蹭在地上，双手在地面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偶尔抬头看看操作的季心凌。

    没有人充当助手，季心凌的动作慢下来。

    小v跑上馆办楼，找伊永浩和办公室邱主任，“如果时间再这样拖下去，天气太热……你们说，那个弱智他怎么就那么死掰而且，我师傅都吐三次了，李得福……全身都是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