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056章 最柔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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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柯健强这事我既然插手了,就希望能继续下去,直到我告诉自已他是一个正常的热爱生活的人为止。”陆一鸣放下刀叉,“或许你愿意听一个故事。”

    “我对别人的故事不会浅薄地表示感兴趣,”季心凌看看窗外,暴雨如约而至,行人匆匆往家赶,“不过,如此雨天,听听故事也许可以打发时间。”

    陆一鸣渐渐适应了对方说话的语气和习惯的表达方式,身子往后靠,缓缓说道,“我从小就有一个好朋友,比我小两岁。在我还不能独自出远门的时候,我爸妈就会把我丢到飞机上或火车上,成为‘无成人陪伴’儿童,被空投或快递回成都。我姑姑家旁边是农田——”

    “你姑姑家”季心凌无意识地用勺子搅拌着浓汤,想想,又放下勺子,“你表弟就是吴晓桂的儿子”

    陆一鸣点点头,继续说道:“到我能独自旅行的时候,我的每一个寒假或暑期都是在成都度过的。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在山间田野,一起踢足球,比赛三步上篮,穿过树林去桑田里找知了,或者找机会溜出家去河里摸鱼虾,我们的童年很快乐,而这样的体验,是生在大都市的同年龄人很少能体会的。”

    季心凌收敛起笑容,她知道吴晓桂有一个患精神病的儿子,但是她从没有主动问过吴晓桂,毕竟,没有人愿意当众讨论这种令人伤感的话题。

    “我们每一次分别都会期待下一次相聚,我们总会为下一个假期制订很多计划……一直到我高三那一年寒假。我当时是答应过回成都的,但是我觉得为了高考我应该冲刺一下,我决定那个寒假不回成都。我打电话告诉了表弟,我说高考结束后我就会到成都,当然,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可以在夏季那个长长的假期去兑现。四个月会很快就过去。的确,进入高考倒计时,每一天我都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时光如梭……”

    陆一鸣沉默下来,季心凌也傻傻地沉默着。

    “……高考结束后,我参加同学聚会,和大家旅游,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高考结束后十天了…..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发现他站在阳台上,阳台的栅栏上,他——跳了下去——我死命抱住他的腿,大喊大叫……”

    当陆一鸣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季心凌愕然。

    “当天晚上,姑姑和姑父,我爸妈也从北京赶回成都,大家都紧张地守着宇晨,陪伴着他。晚上,我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姑父和我爸睡在客厅长沙发上……当我迷糊中感觉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我吓傻了,惊叫起来——宇晨,他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再一次选择了死……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随时都可能产生死意的人。”

    屋子里静得很可怕,季心凌的双耳嗡嗡作响,她甩甩头,无力地张张嘴。

    “我爸妈带着我回了北京,我整夜睡不着,只要我一闭眼就会看到宇晨在跳楼,那是一种梦魇一样的恐怖感觉——我爸妈带着我去看心理医生,每天都陪着我,而我整天整天地不睡觉,我再也不敢到成都……后来,我知道,精疲力竭四处求医却无能为力的姑父姑母,把宇晨送进了精神病院。至今,十三年,他都没有走出过精神病院。”

    “对不起。”季心凌喃喃地说。

    陆一鸣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道歉,“所以,柯健强……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柯健强走上宇晨的路。我整理了有关他的所有的信息。虽然我知道,按照心理咨询的有关规定来说,我应该对他的所有的信息保密……我告诉自已,你既然参与其中,你的心智和能力足以担负起帮助他的责任,我希望这不是一个为难的请求——”

    “对不起。”季心凌第二次说道,自已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道歉,“需要我做什么”

    陆一鸣肯定地说:“你当然知道应该做什么。”

    季心凌叹口气:“我不是那么白痴——小柯只是朋友少,很孤独,所以会把他遇见的每一个女子都当梦中情人。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那你告诉过他吗”陆一鸣问。

    季心凌瞪眼,“你别拿你那套过度教育后的心理学知识来胡乱解读我。”

    “就一个通俗心理学术语来说——”

    “我去——你再说一次心理学三个字,我就大喊大叫!”

    陆一鸣无奈地摊手,“那么,鼓励他去结识更多的朋友,结识和他同龄的女子——”

    “喝酒!”季心凌用勺子敲打他的盘子,“要不是下雨,我都懒得再听你说教。”

    陆一鸣苦笑,端起酒杯:“谢谢你!”

    “那么——你去看过你表弟吗”季心凌也端起酒杯。

    陆一鸣摇头,“我一直想弄清楚在那一个寒假,或者在那一年,在那两年,甚至在他十八岁的年轻生命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越往深处调查,我就越是弄不明白。我走访了他的初中老师、高中老师,还走访了他初中和高中的要好同学……他的初中老师郭老师曾经就此写出上千页的回忆和探索性日记,他认为在宇晨自杀一事中,有二十五个原因改变了他的生命轨道,而我,或许,也是他的致命诱因之一。”

    季心凌犹疑地问:“你是说你那个冬季寒假失诺没有到成都就这件小事”

    陆一鸣点头:“一个人了无生趣的时候,压死他的,不是落到他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所有的稻草。”

    季心凌张张嘴,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就那一件小事”

    陆一鸣再次点头,“是一件小事。但肯定有许许多多的小事。在宇晨灰色无望的生活中,每一桩小事都会被赋予别样的解读,比如让他觉得我不重视他,放弃了他的友情不再是他的朋友,等等。至于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那你内疚吗”季心凌小心翼翼地问。

    良久,陆一鸣叹口气,“我没有勇气面对他那张陌生的面孔。”

    “可是如果你都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他又怎么会有勇气来面对你呢”季心凌冲口而出。美妙

    陆一鸣呆怔片刻,苦笑,“果然,良药苦口啊。”

    “好吧,那就敬敬我了,这个世上最聪明最能干的彩釉姐!”季心凌端起酒杯,“我觉得从喝酒来说,你也不一定能喝过我!”

    陆一鸣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个百事无成的男人,不论怎么样,肯定喝酒是可以胜过女人的。不过,这雨这么大,喝酒了会查酒驾,你怎么开车要我给你预约代驾吗”

    季心凌拿起瓶子给陆一鸣倒酒,一杯倒满,打个响指,服务生忙从外面趋进来,她指指空酒瓶。

    很快,服务生又拿来一瓶红酒,开瓶。

    她往自已杯子里倒酒,笑容可掬地说:“我发现这酒很好喝——哦,忘记告诉你了,我没有开车来,我是打的来的!”

    陆一鸣愕然,俄尔大笑,“我去——为什么我每次和你在一次都有被你算计、吃亏的感觉”

    “人生就是一个谜!”双颊红霞飞,季心凌拿起酒杯,“妈的,自从我拿到驾照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放松地喝过一次酒了——来,有种就拼酒!不准抠酒,我最看不起喝酒不老实的男人,都说酒品如水品,别让我小看你。”

    “拼就拼——我说季心凌,你到底有多少马甲是不是换一个场合就换了一种人生”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朦胧的光线在飞舞,“一般马甲帮的人都不诚实,虚情假意,排除做戏来说,个别的甚至男女性别认知颠倒。你叫季心凌,在单位上叫凌心,小柯又叫你彩釉姐,或许还有别的许多网名,谁知道呢你连你的真实姓名和工作单位都没有告诉他,亏得他对你一见钟情呢!”

    “我才没你那么笨,把什么微信号、qq号和真实姓名统统告诉别人,所以,你当然要吃亏啦。”季心凌洋洋得意,“是朋友,我当然要告诉。不是朋友的,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哪里笨了你才是一个井底之蛙,强词夺理!”

    “你就一个一本正经的假正经,每天坐在高档写字楼里,连喝杯茶都有人侍候,你就一个自以为是的行尸走肉!”

    “你每天披着马甲过生活,夸张、各种作,张狂,河东狮子吼,伪装自已多聪明多能干,所向披靡的勇士,全身披着倒刺,其实就是最胆小最软弱无能者。是不是上帝给了你一颗最柔软的心,所以才令你披甲保护”

    “你自以为能解读别人,其实你连自已是谁都弄不清楚!有种,你怎么不去见你表弟要是我,我立马冲去!”

    “你自以为是什么也不懂!”

    “你一本正经根本不懂什么!”

    “你是个腐女!而且是非常霸道的河东狮!”

    “你是臭狗屎!比一坨狗屎还臭的臭狗屎!”

    “女人不能说脏话!”

    “男人不能霸凌女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喝酒一边对骂,骂来骂去,完全不知道因为什么对骂。

    酒瓶里的酒水线在下降,窗外暴雨淋淋,雨水汇集成洼。

    季心凌的手机响了,是伊永浩发来的短信:下暴雨了,你回家了吧,有没有淋着雨

    她看看短信,没回,却继续趴在桌上,口齿不清地骂道,“臭狗屎!我本来就生活得很不如意,不要你来教育我!”

    陆一鸣也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不要说脏话——”

    “你就是一坨最臭最臭的臭狗屎……”她呢喃着,伸手拿酒杯,“有种的,咱们继续比酒——”

    “不要说脏话,”他微眯着眼睛,想站起身,却又坐下,摇摇头,“一个淑女是不能说脏话的……”

    “我不是淑女——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想装淑女——你有见过在殡仪馆上班的淑女吗!有吗!”

    “不要说脏话……”

    暴雨如注。

    凌然然站在窗前,手里拿着手机摁打女儿的电话。

    城市的某个角落,灯光渐次熄灭,伊永浩同样站在窗前,看着瓢泼大雨,迟疑着再次摁发短信:小季,你回家了没有估计你那边会淹水了,要不要我来接你

    季心凌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的头趴在桌上,嘴里还在喃喃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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