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012章 怎样死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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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凌看着车前灯光圈里的公路，随口答应，啊啊，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我……我叫小柯，是美妆群里的，嗯呢，美妆群。虽然我从来没在公屏上说过一句话，但是我真的有看你们聊天，我很喜欢看你聊天。你说的话总是很有哲理、思想，很美的词句……啊啊对不起，这么晚，其实我打电话就一件小事，嗯，就想请教一下，一个很胖很丑的人，怎么样死……死后才不会太难看

    哧一声，心凌的脚踩在刹车踏板上。

    “我……”她迟疑着说，她怀疑耳朵听错了，“你别挂电话，我先挪挪车。我挪路边一点，你别挂啊。”

    “嗯。我等你挪好车再说。”对方的声音很小声，很温和，不，很胆怯。是个女生，或者女性化的男生，或者男性化的女生，啊不不不……

    心凌急速地思考着，把车挪到旁边，熄火，嘴里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是说……”

    “我就想请教，一个很胖很丑的人，怎么样在死后才算不太难看我想照张最后的相片。”对方细声细气地说，语速很慢，用心斟酌词语，“因为我听说吊死呢会吐舌头，所以不能做吊死鬼；割腕呢不能一下子死的，很痛，会流很多血……”

    “是啊……”季心凌忐忑不安起来，渐尔不安演变为恐惧，“这些办法的确有瑕疵。如果……如果……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想一定会有办法——是你需要吗”

    “真的吗”小柯突然兴奋起来，“我今天一直在想怎么办才好，一直在想请教谁，然后我就上网查，看来看去没有定准。我打了群主悠悠姐的电话，可能她睡了，没接，然后我就鼓励自己，再试一试，如果再找不到人问，就丢硬币决定。”

    ……天啦，这是一个企图自杀的人，这这这……她不敢不说话，她必须说话，哪怕是废话——可是天啦，她到底该说什么呢！

    “这个得看个人年龄和性格，比如说老年人吧——”她迟疑着，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她拿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

    “我十八岁，高三，”小柯急急地说，“你说十八岁怎么死才算不太难看美娟骂我又肥又丑。我当然不想那样。我想要一种美妆，让自己显得特别优雅特别成熟那种然后死给她看，让她一辈子都要后悔对我说过的话！”

    心凌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姑娘，用整天的时间在思考自杀！非常急切地思考自杀办法——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天啦，怎么办怎么办啦！恐惧攫住她的呼吸，她喘息着，努力抑制自己杂乱无章的想法。

    我得想到办法来稳住她！我——该死！怎么办啦！

    她望望窗外，时过午夜，路上的车辆变得稀少，道路两旁基本没行人，还有十多分钟，她就可以回家了，洗个热水澡，打开空调，舒舒服服地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可是，天啦，有个十八岁的姑娘要自杀，且将电话打到我手机上。如果我什么都不做——

    “我对这个很在行……”深深吸口气，心凌对着黑暗的天空开始将笑容拼命往脸上堆，是的，必须笑，即使对方看不见，但如果对方具备有老妈凌然然一样的神通，可以从无线电波的微妙变化中察觉真假谎言呢

    当你脸上有笑容的时候，哪怕是皮笑肉不笑，对方在声音的传递中也一定可以感觉你的笑容。这些年，她早就练就一套内心想哭脸上却在笑的本事。

    “我对这个很在行，”她堆着一脸的笑容，对着黑暗的窗外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我在美妆群当管理五年了，我可最会化妆了，人家都说我化的妆容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过，如果我能看到你本人，针对你的脸形和你独特的气质，或许可以设计出最时尚最漂亮的妆容！嗯，现在比较流行的妆容是无痕雪肌，就是——”

    “我是说……”小柯显得很迟疑，“我是说，我现在就想……”

    “哦，”她很平静，似乎在和对方讨论明天的早餐吃什么，“我觉得这是一次大胆突破我化妆艺术造诣的机会，哪怕是死，我也会努力将你变成倾城倾国的美人——”她冲口而出许多根本没经过大脑思索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知道她必须说话。

    “可我是男的——”小柯的声音有点无奈，“男的，也能吗”

    她吓了一跳——妈呀，是男的，是男的——“你在挑战我美妆技艺新高度，好吧，男的就男的，不过，你有钱吗我不会无偿免费服务的，我的宗旨是为钱而服务。话说，你有多少钱”

    “我不知道，也许三百，我可以数数……。”

    “太少了，我起码要收费五百。不过好吧，看在你是美妆群的群员，就给你八折优惠。哦，你得先付钱。你知道的，这是市场经济时代，tb式，你先付钱后交易。没钱的话就用别的补偿！”

    “彩釉姐姐，你太好了，居然给我优惠，居然给我八折！”电话里传出来的小柯的声音显得有些高兴，“那彩釉姐姐，你可以现在过来吗”

    “这个”心凌紧张思索着，面对一个企图自杀者，或有可能实施自杀的人，首先应该报警，如果她这么闯将进去，如果对方真的实施了自杀，那么，她可能是就是谋杀对方的千古罪人。

    “可以是可以……”她语速慢下来，思索着怎么办，“或许我要打一个电话回家，你看呢就是半分钟，我是说打个电话回家给我妈，告诉她，我可能今天晚上回家很晚。你知道的，她总是神经衰弱，总是疑神疑鬼，我不回家她就会发病，就会不睡觉，然后一直死死地盯着门，坐在客厅，放着电视，但她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门的——”

    “她……她也想自杀吗”小柯同情地问。

    心凌吃一惊，“啊不不，她只是神经衰弱。你放心，我只需要半分钟，我只打一个电话，你就喝口水啥的，把手机拿在手上，对，拿在手上，我马上就给你回过来——哈，你最好是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以免网络不好，我的电话是——”

    “我知道你的电话。”小柯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五年前刚加入美妆群的时候，我问的你的同事。”

    心凌愣了愣，也来不及再多问什么，毫不犹豫地强调：“看好时间，半分钟，我会接你的电话，超过半分钟，我会生气的，你知道我这人是说话算话的！”小说3800

    “嗯呐……但是你不会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妈……对吧”小柯有点拿不定主意，“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想别人知道。”

    当然。心凌肯定地说。

    小柯小心翼翼地挂断电话。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在想应该告诉谁！心凌呆呆地看着手机，或许对方只是开个玩笑或许他只是刹那间的念头而已不不不，就算是刹那间的念头，万一他真的实施了自杀呢！

    她的手有些颤抖，紧张地拨打李悠清的电话，李悠清和唐樊文在一起，如果他俩能赶来出谋划策就好了，李悠清总是主意多多，智商超人，唐樊文也不懒，都是货真价实的社会精英，不会见死不救。

    手机里传出来嘟——嘟的长音，李悠清迟迟没有接电话。

    该死！李悠清和唐樊文明明就还在绿化带里借酒装醉、装醉**，不可能到家睡觉的。

    接电话！心凌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快速地摁断李悠清电话，又给米惠打电话，对，米惠是急诊科护士，或许知道怎么安慰劝解精神紧张焦虑想自杀的病人！米惠平时超级会聊天，总是智商情商双高，有她在，一个顶俩。

    但米惠的手机仍然是嘟——嘟的长音，没有人接。

    该死，接电话啊！

    “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拔！”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摁掉，再拨，仍是无人接听。

    接电话呀！心凌狂躁地吼，猛地拍着喇叭。

    汽车喇叭在午夜的郊外尖锐地响起来。

    心凌快哭了，她不能不管小柯，可她该怎么办呢报警，对，报警！

    她拿起电话，快速摁下两个一，在摁第三个数字时，停了下来——如果，小柯在听到警车到达的第一时间跳了楼呢

    那她，不就是推波助澜的凶手吗！

    在困难时期选择帮助，也许恰恰是小柯最后一次可能得到生命救赎的最后机会，也是他最后一次表现出来的坚强。她不能将他推向不可测的深渊。

    该死！她愤怒地将手机扔在副座上。

    恰在这时，电话响了，这次，小柯直接用手机打过来，不再是网络qq电话：“彩釉姐姐，是我！”小柯温柔地说，“你给你妈打完电话了吗”

    她看着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用十二分的努力克制住恐惧和哆嗦，再将两颊肌肉往上提，制造出自己在笑的假象：“啊啊，是的是的，小柯，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导航过来。不过，我是一个路盲，你要随时保持手机在线，帮我找路——”

    “彩釉姐姐，你太好了，”小柯激动地起，“我刚才又从书包里搜出了六十块钱，我就有三百六十元，只差你四十元钱了。”

    “啊，太好了，太好了！”她装作高兴地嚷嚷，哪怕是死，一个人也得对自己的金钱负责，就算是死，他也得对生活中有关金钱的问题有深刻的理解，“你知道，有效的付费总是有助于交易的成功。我是最喜欢先收钱后办事的了。你把地址发过来我设置导航”

    小柯挂断电话，片刻，随着手机的嘀咕声，一个地址发到她手机上。

    刹那瞬间，心凌怀疑自己这样做的结果会怎么样她的双眼含满泪水，觉得自己很无助，和电话对面那个正站在生与死十字路口的十八岁男孩一样无助，在凌晨的夜里，茫然不知向谁求助。

    她应该去救他，可是，谁又来救自己！

    啊啊，有效的付费总是有助于交易成功……这话是谁说的不，原话不是这样的，原话是……我想想……有效的付费总是有助于治疗的成功！

    解铃心理健康咨询中心！这句话就张贴在接待员巩小莉收费电脑背后。

    刹那，季心凌激动起来，侧身向后，拿起放在后座的坤包一古脑倒出，从中找到一张名片，如同溺水快淹死的人一样，她拨通了那个电话。

    那是两个星期前吴晓桂给她的名片。

    “陆一鸣，”在电话接通的刹那，她不再颤抖，对着手机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