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一代》第三章 最初的记忆

    如果用一句股市上的话来形容肖平的人生,那就是典型的高开低走。

    在肖平刚刚有记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美好。

    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家家户户的收入都大同小异,要是谁比谁多一级工资,也就是几块钱的事儿,可要是少几个孩子,少了几张吃食儿的嘴,少了几个穿衣服的小鬼,那可就是省了一大笔开支。

    对于穿的,肖平印象倒是不深,可是对于吃的,肖平却至今记忆犹新,那就是自从自己刚刚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他就觉得自己吃的比邻居们的孩子都要好:

    邻居家的同龄小伙伴们还在为了谁吃黄面馍谁吃黑面馍而争得鸡飞狗跳,而他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随时吃着白馍,还抹上芝麻酱洒上白砂糖;邻居家一个月也难得买一次鸡蛋糕,就算买了爸妈也要用马粪纸包紧,像防周扒皮一样在家里东藏西藏,生怕一不留神被几个小崽子发现瞬间死无全尸,而他则因为没有人抢,所以几乎每周都能吃的上这种在当时认知当中的人间绝味;再大一点上了小学,记忆中的美食就扩展了很多,像九分钱一两粮票的芳草饼干,两毛一分钱二两粮票的赖氨酸面包,基本上想吃都能吃到嘴,甚至每半个月还能吃到一次糖水罐头。

    肖平最爱吃的是山楂罐头。老式罐头的盖子非常难开,没有父母的帮忙几乎难以做到,但是只要盖子一打开,酸甜芳香的甜美滋味就扑面而来,让肖平口水直流。每到这个时候,妈妈总会逗他,说这瓶罐头的糖水一定会因为他的口水而怎么喝都喝不完。

    现在大家的生活条件已经越来越好,能够享用到的各种美食越来越多,价格越来越贵,档次越来越高,可是不知为什么,肖平觉得怎么也比不上曾经的味道。

    有人说这是因为现在大家吃的多了嘴刁了,不像以前什么也没见过,什么也没吃过,所以才会吃什么都不香;也有人说是因为现在无论是种植还是养殖的东西,都施了化肥打了激素,本身味道就没有以前好了。

    或许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肖平总觉得,除了这些原因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可到底是什么,他起初也说不上来。

    直到后来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之后他才意识到,差的那点味道其实就是大家心底的回忆,对那种看似简朴贫穷其实开朗愉悦、因为没有太多因此格外容易满足的生活的回忆。

    开始的时候,肖平觉得这种回忆像蜂蜜,粘稠、甜蜜,可后来他觉得,这种回忆像极了他小时候格外喜欢的一道甜食:拔丝红薯,那一点点回忆就是那一根根拔出的糖丝,起初酥软绵长,可瞬间就会变得如同尖锐的钢针,刺的他生疼。

    不过也就是从这个时间段开始,肖平逐渐发现,自己这个独生子女的身份虽然让自己少了很多抢东西吃、抢衣服穿的麻烦,却也有随之而来的烦恼,那就是孤独。

    只不过,那个年纪的他还不知道孤独这个词,只是直观的感觉没人陪自己玩儿。

    那时候,他们一家住在单位的家属院里。在当时,那是厂矿企业当中最常见的平房家属院,相当于现在说的棚户区。肖平记得很清楚,两道南北向的小胡同将这个家属区分为前后两排,胡同两边就是大家各自的小院。说是小院,其实这些院墙都是大家自己在不影响邻居公共生活的前提下自己砌的,院子也有大有小,很多家都会根据自己院子的大小在院子里因地制宜的再搭建一间小屋,缓解住房压力。

    而肖平一家就住在后排胡同的最顶头。由于是把头的一户,所以他们家的院子相当大,他的爸爸也早早就在院子中间加盖了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小肖平也早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白天的时候,大人上班孩子上学,院子里总是显得静悄悄的,可一到傍晚,大人孩子都纷纷回了家,整个院子里立刻就显得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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