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归途》第三十四章 终了

    噬牙出,天地暗,饮遍人间血,屠尽世间敌。到最后是人驭剑,还是剑役人,谁能说得清这柄不详之剑就在今日终要再掀杀戮。

    聂离握剑之刻,剑身便开始颤抖,魔剑有灵,不知是因为即将饮血而兴奋,还是因为它知道此刻握剑主人的强大而激动。

    聂离嘴角泛起冷笑,轻轻抚着剑身,说道:“安静!”于是噬牙剑停止了颤抖,像是在表示臣服。

    聂离长剑扬起,看向周围的药兵,此时围攻聂离的众药兵居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危险,那柄黑剑可以要他们的命。

    泽王眉头微皱,又吹响了手中古埙,音调凄厉,让人听之汗毛竖立。埙声一响,药兵们立时狂暴起来,眼中血芒更盛,身上黑雾渐渐浓密起来,化为一道道黑影如同饿虎扑食般冲向聂离。

    聂离剑起如风,噬牙剑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过,一剑削首,一名药兵人首分离,但双拳仍是击出。然后聂离刷刷连出四剑,他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四剑齐出却如同一剑,于是那名药兵四肢便是同时断开。

    一刹之间,这刀枪难伤,杀的大内高手损兵折将的药兵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伤亡,五千药兵去其一。那就会有第二、第三。

    黑光划过,像是无数道黑色闪电炸裂人间,伴随着闪电划过,无数残肢断臂不断飞起,不断有药兵开始倒下,那身若精钢的药兵在噬牙剑之下如同豆腐,一切即断,再无之前威势。

    章淮安看到聂离大发神威,那宛若魔神的药兵终于开始倒下,心中不由长舒一气,但随即眼中泛起一丝莫名之色。

    他知道聂离杀药兵如此轻松,是靠了噬牙剑之利,但是那柄魔剑他不是没见过。当初自己仅仅是看了它一眼,便心神失守,三魂七魄好似被重重斩了一剑,足足休养了七日才是恢复如常,自那之后便绝了用这把剑的念头。

    可聂离只是握住噬牙,此剑便被其降服。好像这么久以来它一直等待的主人终于出现了。

    剑虽利,但人却更强,如此神兵之利才能显现。不然噬牙再如何锋利,没有人能够使用它,与一块废铁又有何异。

    但聂离始终只有一人,噬牙剑也只有一把,他能杀一人、十人、百人,但他能杀了千人吗泽王麾下五千药兵,一人一剑始终是杀不完的。

    这便是江湖之人虽然高来高去,但从来只能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却不会在沙场上独战千军的原因。人是会累的,而千军万马之下是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聂离练剑可以每日出剑万次,但练剑与杀敌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极限是一千人,杀敌过千之后,自己便无再战之力。

    于是他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心神合一,身与剑合。人剑合一是十分高的剑道境界,江湖上有许多剑客的修为都到了这一步,比如血魂庄的洛天裳,天下楼的剑十二。

    但对于真正的剑客来说,身与剑合只是开始,初登大堂而已,这一境界的奥妙无穷也许穷尽毕生之力你也无法全部看清。

    很显然聂离已经在这一境界里走了很远,此时他与噬牙剑宛若一体,一抹漆黑无比的剑芒瞬间穿过所有阻挡于前的药兵。

    剑过人亡,所有被这道黑芒穿过的药兵皆是一分为二。剑芒最终在泽王身前停了下来,泽王身前的护卫也无法阻挡,他们已经变成了几具尸体躺在四周。

    黑色剑芒缓缓消散,露出了聂离的身影,他看着泽王眉头一挑:“王爷,好久不没见了!”

    泽王看到聂离出现在自己眼前,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只是有一丝疯狂,握着古埙的手掌便要用力,却是发现动弹不得。

    原来聂离已经点了泽王的穴道,聂离笑道:“以血饲蛊,以蛊控兵,这南疆药兵之术可是有百年未现人间了,大恒太祖一定想不到,当年阻挡自己杀入上京的药兵,如今被自己的子孙用来篡位。”

    泽王冷冷一笑:“你能阻止他们吗”

    聂离盯着泽王双眼,轻声说道:“泽王殿下,要不要试试!”他一手夺过泽王手中古埙,而后侧身用剑背拍向泽王。泽王身子便是飞向了太极宫大殿之前,同时聂离也是一跃,二人便先后落到了太子身前。

    姚鱼服上伸手接住了泽王,毕竟是天家血脉,怎么处置是陛下和太子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如聂离这般如此不敬。

    聂离将古埙递给太子,说道:“想必殿下知道如何使用了。”

    太子轻轻抚摸着古埙,眼中异色闪过,聂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他已打定主意,此事一了便身归江湖,从此不问庙堂事。

    微顿片刻后太子吹响了古埙,那曲调悠扬婉转,满是悲伤,叫闻者落泪,不想那凄厉的音调反过来吹奏,却是如此绝美。

    埙声响起之后,大殿之前数千药兵眼中血芒散去,身上的黑雾也开始一缕缕消散,最后都缓缓停下了动作。

    但变化还没有停止,只见原本身材均是魁梧的药兵全都缩小了一号,皮肤收缩起来,皱巴巴的,加上那一头白发,倒像是有数千老人在太极宫前静止不动。

    看到这番场景太子与众人皆是心神微松几分,而此刻天边一抹朝霞开始渐渐扩散,人们才是发现头顶的天色被一股柔和红色映得淡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是厮杀了整整一夜,劫后余生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场梦,但眼前的残尸遍布,血染大地却是提醒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活了下来,谁又不想活下去。

    也许只有一人,泽王眼中的疯狂终于消散,他面无表情,如不是还被点着穴道,他或许会一剑自刎,败就是败了,没什么遗憾,到了这一刻,他心中反倒是坦然起来,当事情结束之后,不管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似乎只能接受。

    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太过开心的情绪,他轻声说道:“你输了!”太子的目光始终望着天边的那抹红色,但人们知道他是与谁说话。

    “不过我没有输给你。”泽王看着聂离:“我输给了你,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很讨厌,没想到最后真的是你胜了我。”

    聂离没有理会泽王,只有他知道,泽王是输给了谁,那个人始终没有出手,就像人们希望的那样,但却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些自以为是的下棋人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人局上的一枚棋子。

    寂静之后,再次有隆隆的脚步声传来。聂离等人不由望去,京都卫与绣衣郎终于到了,只不过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来晚了,或许也来的刚刚好,也许再早一步,他们中也会有许多人死去。

    大军站定之后,让开了一条通道,有三人穿过大军,走到大殿之前。

    穆隼居中,赵悠之与欧阳破分立两侧,三人看到如此景象明白胜负已分,于是三人跪拜,齐声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平静的声音传出:“诸位辛苦了,欧阳将军听令,京都卫将场间药兵分尸烧毁,就在这里。”

    欧阳破一愣,眼中有一丝疑惑,暗暗看向章淮安,心道兄弟给个提示啊

    章淮安在一旁喘着粗气,用手指了指那边站立不动的药兵。欧阳破立时明白,知道这些满头苍发之人就是造成如此景象的罪魁祸首了,急忙回道:“微臣领命!”

    京都卫顿时出兵处理这些药兵,此时的药兵身体仿佛比寻常人还要脆弱,不过盏茶时间京都卫便是将分尸的药兵推在了一起,然后一把火下去,熊熊烈焰便燃烧起来,那些尸体发出了呲呲呲的声音,泽王精心培育的五千死士就此化为飞灰。

    看着药兵被毁,泽王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穆隼,笑了笑:“相爷,想不到你我一番情谊,到了最后居然还是做戏,着实无趣啊!”

    穆隼佝偻着背,没有出声。泽王微微摇头,转头看向太子,说道:“皇兄,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要造反了”

    “你领圣旨的那晚,穆相便是提醒我了,只不过没想到你的手段如此厉害,今夜若不是聂大人相助,恐怕你就赢了。”太子自嘲一笑:“是我太过自负了。”

    “哼!”泽王却是冷哼一声:“我大恒未来的皇帝,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你还坐什么龙椅,又如何灭了北漠的那顶王帐。”

    太子摇头苦笑,无奈道:“你居然还惦记这事”

    聂离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心中颇感佩服。真要说起来泽王也算是颇有雄才,只这番气度,便不是常人可及,更何况其之前在朝堂之上所作所为恐怕大部分也是在演戏,如此看来,其心机之深比之太子也未必逊色多少。

    这二人谁做了皇帝都会是个好皇帝,反正都不是好人,好人做不了好皇帝,就比如现在太极宫的那位。

    大恒承德帝,二十年前血乱中登上龙椅,绝灭王杀了一批人,他又杀了一批人,这条登上至高权位的路注定是白骨累累、尸山血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才能统治这个天下,自古帝王最无情,仁者可治天下,终不能驭天下。

    天边的金日终于升了起来,灿烂的金黄洒满了整座皇宫,太极宫前的烈火即将烧尽。

    总管太监洪安的略微颤抖的泣声就这般传进了众人的耳中,随后响彻了整座大殿。

    “陛下,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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