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3 浣
屋子内饭烧的差不多熟，我于是将锅子拿离了灶，放在一旁任其蒸熟。转了个身又到了厕间将换洗衣物放入额外的小木桶里，备着吃完饭便去河边洗衣。一通忙完后，叶儿不知何时下了床，一脸惺忪地来到了我身边，揪住我的衣袖。
「姊姊早……」软糯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我正洗了手，转过身来望见他勾起甜甜的笑容。
「叶儿来洗漱！」我舀水给他，他便乖乖地伸出手，先是洗净了手，而后掬水搓了搓脸。
待他洗净脸后，我们便来到灶边吃了早饭。
早饭后一如往常地带叶儿出门，转手给了陈秀才后，我又回到屋子里，拿了髒衣物信步到百米外的溪边。
溪旁早已有了零星的几个大妈在洗衣服了，我靠到了一块石头边，拿了搓衣板也开始洗了起来。
入了秋了溪水冰凉，我的手一碰到冰冷的水便起鸡皮疙瘩，只得加快手上的速度，盼着早洗早超生。
正当我望着搓衣激溅起的水花发晕时，身边传来了入水的声音，我眼角一瞥——是秦口。他一身的素白袍服，袖管捲了起，纤细的手臂在水里拨呀拨的，扰乱了一池水面。凤眼傲气纵横地斜睨着我，也不知是何心思。
我盯着他还未开口，倒是对面浣衣的大妈先露出了媚笑。
「秦小子，今个儿也来啊！」那大妈衣也不搓了，隔着条溪亲切地唤着秦口。
「廖姊姊！早啊！」我认识的那个秦口，那个傲慢自大的秦口，此刻却露出了阳光般的笑靥，声色爽朗的对着对面大妈大喊，一边欢快地挥手。
方才他喊对面那大妈姊姊对吧？我望着大妈脸上如花的笑颜，抽了抽嘴角。
之后他和大妈交谈了些什幺我全置若罔闻，只觉这笑在他脸上太过明亮，刺得我双眼发疼。
他这样笑起来……倒蛮像一个孩子的嘛，与先前他傲慢的眼神相比，实是天壤之别。我瞧着他，慢慢瞇起了眼。
望了许久，他身形一动，想是和大妈谈完话了，他转过头来。
我看见他脸上的笑瞬间收起，身边同时换了个气场，变化之剧烈让我警戒起来。
「老太婆，妳瞅着我做啥？」他一脸倨傲，看扁人似地瞇起眼。
我脸上抽了几抽，方才那大妈是姊姊，到我这儿变老太婆？
我真想往他那不可一世的脸上捏去，但是……我瞥向对面大妈，那儿还正往这里瞧着呢。
「没，只是觉得你今日穿的不大一样。」我抽搐着嘴角，一脸勉强地说道。
他瞟了瞟我的神情，似乎觉得我很是古怪，一下子顺着我方才的视线瞥去，领悟似地勾起一抹蓦然的笑。
「小爷我也觉得妳今日穿得不甚一样喔。」他单手撑在颊上，双目慵懒地睨我。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避了他的视线：「谢谢夸讚了。」转回头继续搓洗衣服，假装不甚在意。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不是来夸我的，我这一身粗布青衣穿了这幺久，倒也没见它多漂亮过……
「……很漂亮。」声音低沉真挚。
我反射性地转过头，却直直撞上他的双眼。他睨着的——是我的脸。
四目相交之时，我望见他眼里掠过了一抹不可见的温柔，然那道光转瞬即逝。
我慢了半拍，惊的蛤一声还没喊完，他袖子一偃便遮住了我的视线，声音里满是慌乱：「刚才是小爷我口不择言……没错！我只是把妳和在醉花楼认识的姊姊弄混了……绝不是在说妳这个老太婆！」
说完他袖子一抽，我眼前立时恢复了明亮，再抬眼望去，他已跑了老远，素白的身影一晃而逝。
潺潺的流水声依旧，秦口搅乱的池面也恢复了平整，但他仓皇留下的意味，不知怎的让我心头有些怦然。
这果然是……我摀着心口。
这果然是因为……刚才他离开时一脚踢翻了我洗好的衣服吗。
——秦口……你这该死的小子！
我一边跺着脚，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才我又花了一番功夫将衣服洗了一遍，平常花半时辰就能洗完的衣服，足足耗费了我一个时辰。想到这，我更是想把他抓过来狠狠揍一顿。
只是……我蓦然想起他那一声低沉的「很漂亮」，脸上忽然辣了起来。
不过他说是把我和醉花楼里的姑娘搞混了……我摇了摇头，同时拍拍脸颊降去热度。
只是为什幺他会认识醉花楼里的姑娘呢？难不成他是去嫖——咳咳，他还只是个九、十岁的小孩吧，那幺应该只是去那附近玩的时候结识的，比如恰好捡到姑娘的手绢什幺的——说起来，秦口他家是做什幺的？今天看他那一身衣裳很是清朗，布料也不错……我越是去想，发觉自己越是不了解秦口，他的年纪、他的家人，甚至是他住在哪里我都不甚清楚。
秦口……只是和我弟弟一起玩的孩子。我这样想着，竟隐隐觉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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