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金枪传》盗马金枪传分节阅读70

    “那你可拜错了方向!”潘美抚着手中的紫檀木匣说道。

    杨延顺则没有回答,只是望了一眼“大师父”,便打马南去,潘美亦是紧随其后。

    又行了月余,杨延顺二人来到了隶属于淮南东路的扬州城下。

    大宋的行政等级划分为路、府、州、县。全国共有二十四路,一十九府,287个州,1135个县。各路亦有隶属中央的军队管辖驻防,如河东路的火山军,淮南西路的无为军。

    话说八郎站在扬州城下,不住打量,只见扬州城高大雄伟,气势恢宏,较之边关诸城更为壮观,不禁惊奇:想不到此处还有如此这般的城池,怕是非万余精兵难以夺城。

    潘美看了扬州城一眼便拨马右转,八郎见状急忙跟随,只见前者没有进城,而是沿城前大道向一旁的山上而来。杨延顺心中不解,却也懒得开口询问,紧随其后,打马上山。走了半晌,终于来到山顶,眼前便见一座古刹,方圆之地,朴素无华,似是早已被世人遗忘。马蹄声嗒嗒作响,在空山古刹久久回荡。

    潘美翻身下马,将白马拴在庙门前,便去叩门。不多时,庙门被打开一扇,一个小光头探了出来打量潘美二人。潘美鹰目一弯,伸手在小光头上轻弹三下,小光头急忙躲了回去,紧闭庙门。杨延顺不禁腹诽道:“你堂堂的通武王竟有闲情雅致和这个深山古刹里的小沙弥开玩笑,看把人家吓的。这下好了,吃了个闭门羹。”

    另一头,潘美依旧一脸笑容,在庙门前耐心等候,八郎便道:“师父,我们来古庙作何?不会只为弹那小沙弥的光头吧?”

    潘美回身冲他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竟显出几分俏皮,而后低声说道:“此庙中有为师多年前的一位朋友!”“和尚吗?”“一位得道高僧!”

    此时庙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杨延顺聚精会神地等待那位得道高僧的出现,就听“吱嘎”一声,庙门打开,一个老光头走了出来。杨延顺硬眉一挑,就见这老光头两条长眉垂面,一撒银须飘扬胸前,脖子上挂着大串佛珠,身着淡黄袈裟。见到潘美之后面露喜色,高念一声佛号后躬身道:“原来是潘王爷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潘美亦是面露微笑,答道:“吹灯大师,数十年未见,你依旧佛像威仪呀!”

    此话一出,杨延顺只觉得胸口一闷:吹灯?这世间竟有如此法号的大师?他若是有师弟,一定是法号‘拔蜡’呀!

    “难得潘王爷还能记得老衲的法号呀!哈哈咦?怎不见曹王爷?”老光头吹灯大师把白眉一弯,突然揶揄地笑问道。

    潘美闻言笑容便是一顿,随后拿出那紫檀木匣,双手奉上,老光头一见,面色当即转喜为悲,“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唱罢,吹灯大师恭敬地接过木匣,面色庄重,道:“王爷请进!”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潘王爷”说的还是对“曹王爷”,总之杨延顺已随潘美走进庙内,到了庙堂中,老光头把木匣放在佛案前,转身问道:“潘王爷,不知打算何时下葬?”

    潘美此时已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三拜九叩,闭目道:“今夜!”

    “嗯不知这位施主是?”老光头看着杨延顺问道。

    潘美:“我和师哥的徒儿,杨延顺。”

    吹灯大师:“哦?这便是杨令公的义子八郎?”

    杨延顺不悦道:“正是在下!”

    老光头上下打量一番,指着杨延顺又对潘美道:“那他也就是大辽常衮杨八郎咯?”

    潘美:“是!”

    “哎呀呀!可算是见到活的啦!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杨施主比传闻中英俊多啦!”老光头左一圈右一圈地打量杨八郎,突然一声怪叫向后跳出一丈多远,单足立地,臂膀腾空,一招白鹤亮翅立于佛前。宽大的袈裟被臂膀架起,活像一只掉了毛的光头老蝙蝠。

    这一变故可吓坏了杨八郎,心说这老光头什么毛病?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呢!

    再看吹灯大师,左手一勾,叫嚣道:“来来来小兄弟,老衲听闻你一把大关刀打败边关无敌手,今日一见正好与你切磋切磋!”

    杨延顺见状不禁心中咒骂:这老光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佛门中人呀!竟想要在佛祖面前和我比武,说好的得道高僧呢!

    那吹灯大师见八郎一动不动,花白的胡须一颤,开口道:“别找了,我们佛门不动刀枪,没有兵刃,你我二人就切磋拳脚功夫罢了!”

    杨延顺闻言心中更气,谁找刀啦!这老光头有病吧!“二师父,这位大师?”

    潘美站起身来,眼也未抬,道:“吹灯大师,别闹了,你可吓坏我这徒儿了。”

    此话一出,老光头当即面色一改,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宝象庄仪,开口道:“阿弥陀佛!老衲方才是想看看杨施主的佛性,果然不出所料,杨施主临危不乱,堪称大才呀!有兴趣加入我佛门吗?”

    ☆、金牌

    话说老光头吹灯大师一听潘美所言,当即面色一改,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宝象庄仪,开口道:“阿弥陀佛!老衲方才是想看看杨施主的佛性,果然不出所料,杨施主临危不乱,堪称大才呀!有兴趣加入我佛门吗?”

    “没兴趣!”杨延顺一口回绝。

    “啧啧,可惜啦!”老光头见拉拢不成,突然面目悚然,故意压低嗓音道:“杨施主,你身上杀气太重,戾气难消,眉目之间尽是困顿之色,面色不善,怕是心中有恨无爱,长此以往,恐招致祸害。还望你多行善事,慈悲为怀呀!”

    杨延顺闻言一顿,尚未搭言就听二师父潘美开口道:“我潘美的徒儿身上怎能没有杀气?大师多虑啦!”

    老光头听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拿着木匣走向后院,潘美看了一眼杨延顺后也随之走入后院,佛堂内唯留八郎一人。

    杨延顺站在佛堂中,抬头看看佛祖金身,轻叹一声,取来香火,燃于烛台,插在香炉之中,随后跪在方才潘美用过的蒲团上,却是没有叩拜,只是苦笑一声,起身进了后院。

    整个古刹建于山顶,来到古刹后院时斜阳已落,鸟归山林,万物无声。不多时,一轮明月东升,映在大江之上。站在山顶,鸟瞰下去正见扬州城池。扬州城亮如白昼,灯火通明,依稀可见城内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作为淮南最为繁华的古城,扬州堪称富甲天下。

    八郎看得多时,忽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姓,转身看去,正是二师父潘美。潘美面色严肃,一旁的老光头正在替自己的大师父曹彬做着法事,待其做法过后,便要将大师父的骨灰葬在此庙中。这是大师父生前的遗愿,也是数十年前的约定。

    实话说,杨延顺很怀疑老光头的佛法修为,若不是二师父表现的对其异常信任,自己绝不会允许这个吹灯大师为大师父做法事的,谁知他年轻时是不是不守戒律清规的花和尚呢!

    月上中天,法事做完,老光头招呼庙里的小光头们将大师父葬在后院,二师父一直默不作声,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一切,杨延顺自己则跪在地上,头戴孝布如霜,眼望大师父埋骨黄土之下,准确地说,应该是埋灰黄土之下。

    大师父生前杀人如麻,所到之处伏尸百万,功成名就,封侯拜将,好不传奇!可最终身后之事亦如常人,黄土掩身,埋没了英魂。杨延顺看看潘美,心中忖道:不知二师父终将埋骨何处?

    院中的僧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去,便连那老光头也是未再言语什么就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院中只剩师徒二人,潘美突然道:“徒儿,待为师死后,也要葬于此处!”

    杨延顺闻言心中一惊,不敢搭言,只得绕开话题道:“二师父,接下来我们将往何处?”

    潘美听得此问,不禁回想起当初在东京汴梁时的情景:那一夜太宗赵光义病危,急宣潘美进宫,宫内大臣已是急的乱成一团,潘美赶到之时赵光义屏退众臣,拉着潘美的手道:“爱卿呀,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心知当年有些事做得并不光彩,其实也早已悔恨在心,奈何骑虎难下。如今朕将崩矣,欲使皇儿赵恒接位,爱卿以为如何?”

    潘美冷冷道:“可也!三皇子向来深得朝中大臣厚赞!而且像极圣上当年!”

    “呵呵,爱卿有趣!”赵光义又道:“实不相瞒,今夜急召爱卿前来,只为一事。”

    “圣上请讲!”“扬州、金陵,乃朕心之大患!待皇儿赵恒登基,其必有谋,恐生祸乱!”“圣上是指金陵涪王?”“正是!”“呵,恕臣冒昧,涪王乃是圣上四弟,这?”“哎呀爱卿,我们家的事儿你还不了解吗?实话说,当年我篡了二哥的位,乃是我和四弟合谋为之,但我深知四弟为人不正,若是使他当权,必是国之大难!故而我登基之后将他一贬再贬,他心中必是恨我,待我死后,他必生乱!如今宋辽决战在即,到时候,他乱的可就不是我儿赵恒的江山,而是大宋万千百姓的江山呐!”

    赵光义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滚下龙榻,泣不成声。潘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痛的不是眼前的赵光义,而是当初的太祖爷赵匡胤!

    当初太组驾崩,自己便深知此中蹊跷,故而竭力反对赵光义登基,可后来师哥曹彬说的对,无论是谁当皇上,都是他赵官家的江山。现如今太祖已死,我等臣子就算为其昭雪,那谁来登基呢!魏王赵德昭流放在外,八王赵德芳尚且年幼,此时主少国疑,若生大乱,谁来承当?还不若使他赵光义登基大宝,换取天下安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妥协对也好、错也罢,又有何意义?魏王已死,八王也无心复位,就这样吧。

    看着眼前的赵光义,潘美也不禁泪沾衣襟,赵光义也算不上是个昏君,虽没有当年太祖的大才,但也算是当世英豪,若是没有他,当年太祖也不会黄袍加身。这大宋的江山,说来也有他的一半功劳!想到此处,潘美不禁心软,将赵光义扶回龙榻,低声道:“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赵光义闻言面露精光,自龙榻内侧拿出一卷圣旨,又拿出两方金牌,交给潘美,潘美跪倒接过,再抬头看向龙榻时,赵光义已驾崩西去。便再拜三首,起身倒退出了寝宫。宫门外尽是文武大臣,潘美甚至看到了自边关前线赶回的六郎杨延昭等人,随即抽出圣旨,打开来看,面色怆然,却是故意念道:“圣上已崩,遗诏曰太子即位!”

    遗诏一下,群臣哗然,太子急忙扣头拜倒在潘美脚下,“王爷,本太子恐难以胜任国君之位,望王爷明察,再另选贤能!”

    潘美见此不禁一声冷哼,再次打开遗诏,道:“方才本王读错了,先皇遗诏,三皇子赵恒即位!”

    群臣顿首,无人敢语出一言,这天下间敢读错遗诏的,或许只有面前这位通武王了!

    “二师父!”杨延顺再次叫道。

    潘美当即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心中酸楚,想要将其搂过身来,却还是止住动作。哽噎一声,自怀中拿出一方金牌,丢给面前人,道:“拿好它!先皇赐给我和你大师父两方金牌,你大师父临终前,叫我把他的那方金牌传给你。”

    杨延顺接过金牌上下打量,便见金牌之上刻着一条五爪金龙,金龙面露凶相,仔细来看,一只龙爪之下竟还有另一颗龙头,只不过那颗龙头没有龙身。将金牌翻至背面,上书三个大字:斩立决!

    ☆、扬州城

    “这这是何意?”“八郎,为师深知你心中的恨意与忧愁,但这恨不能对为师宣泄。这忧愁,为师也解不开。当年我对你说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可你还是爱上了,拿着这块金牌,去扬州城吧,只要你不举兵造反,怎样宣泄都可以。对大宋的厌,对大辽的爱,对我的怒,对呼延佩显的情,或者说对你自己的恨!”

    杨延顺闻言虎躯一震,缓缓跪在潘美面前,道:“徒儿不明白。”

    潘美也蹲下身来与八郎平齐,手挑其鬓发,鹰目迷离,耳语道:“杨八郎,为师要你在扬州横着走!”

    杨延顺急忙向后闪身,拉开与潘美的距离,再次跪倒问道:“师父何意?徒儿不明!”

    “哈哈!少装糊涂!”潘美鹰目一瞪,突然伸手将面前人拉至怀中,两颈相交,声魅如妖:“辽之常衮,伤宋双王,囚于南国,生不得还,以安民心!”

    说罢,潘美又突然转身,仰望白月,声冷如冰:“扬州城的红桥当铺有我当年私存的千两黄金,你执此玉符便可领取。等你都花费完了,我就会出现。”

    “师父,你要去哪儿?”“江南,金陵。我不在的时候,吹灯大师会保你周全!”“保护我?”“进城你就知道了!”

    说罢,潘美将玉符递给杨延顺,后者接过玉符,看着山下的灯火通明,竟有些迟疑,待其转身时,潘美已然离去,吹灯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高念佛号道:“阿弥陀佛!杨施主,老衲有一言相劝。”

    杨延顺:“老光大师请说!”

    吹灯:“杨施主,待你进了城,城内的人若有何传言,请不要放在心上。”

    杨延顺点点头,虽然听不懂老光头说些什么,但他此时全然没有心思与他交谈,刚想迈步下山,老光头又开口说话了“杨施主,老衲这有一串佛珠,你若在城中需要些帮手,便可拿着它去城内找金枪镖局的总镖头--金枪太保于台文!”

    杨延顺听罢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那串佛珠放于怀中,亦是双手合十,躬身道:“多谢大师!”

    次日天明,杨延顺步行下山,将乌龙驹留在山顶古刹,交于吹灯大师照看。再说吹灯大师送走杨延顺,方欲回转庙中,忽见山下一顶官轿飞奔而来。半柱香的时间,那顶官轿便已来到庙门前,抬轿的官差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吹灯大师白眉一挑,就见官轿中走下一人,那人上前问道:“大师,小王求见潘王爷!”

    吹灯大师闻言心惊,方欲答话,身后已有人开口说道:“昭明,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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