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金枪传》盗马金枪传分节阅读29

    杨延顺将他召来,询问他南兜城的方向与距离,这个精瘦的小契丹兵跪在地上拍着胸脯保证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大家带回南兜。也不知道是第一次见到参谋大人很激动还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邦古哈的小脸红通通的。

    找准了方向,三百步卒从土城中鱼贯而出,在楚封关粗野地叫骂声中一路狂奔。邦古哈骑着杨延顺的揽月驹扛着军旗冲在全军最前,作为全军的风向标。

    杨延顺则是抱着耶律休哥骑在玉麒麟上,裹在步卒中前行。楚封关的吼声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荒漠上久久回荡:“冷吗?冷的话就他娘地跑起来!”

    到了正午时分,荒漠上空又开始落雪,北风卷着大片的雪花肆无忌惮地拍打着众人的脸庞。杨延顺搂紧怀中的人,眯着双眼,终于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了南兜城。

    “铁筝,我们到了!”“嗯。”

    三百步卒入城,杨延顺打马直奔城中军帐。

    “军医!军医哪去了!”将耶律休哥放在军榻上,杨延顺便大吼道。阿里铁牙匆匆忙忙带着一名年轻的军医走入大帐,叫道:“军医来了!”

    这名年轻的军医一进军帐便要下跪行礼,却不防被杨延顺大手一抓,直接拎到榻前,“少说废话,看病!”

    军医不敢多言,急忙查看病情。帐中站满军中大将,却都不发一言,紧盯着军榻上的耶律休哥,忧心忡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军医回身拱手道:“诸位大人请放心,惕隐大人并无性命之忧。”

    一句话,帐中诸人尽皆长舒一气,放下心来。就听阿里海牙问道:“惕隐大人怎么还不醒啊?”

    军医连忙答道:“惕隐大人不知为何体质疾速下降,遭遇风寒后便更是高烧昏迷,故而不醒。不过待下官熬制汤药,惕隐大人喝了汤药便可好转。”

    杨延顺一听此言,不禁面色微红,不过好在帐中诸将未曾留意。

    军医继续说道:“至于箭伤嘛,虽然严重,但好在未伤及筋骨,因早已止住血,已经结痂。惕隐大人千金贵胄,假以时日,调治得当,定能痊愈如初!”

    军医一番话听得帐中众人如释重负,杨延顺更是满心欢喜,不过看着榻上的耶律休哥还饱受着病痛折磨,不禁心疼。便道:“大惕隐卧病期间,自当由我照料。”

    话未说完,就听军榻上的耶律休哥虚弱地说道:“照料我作甚有有手下人即可。这期间,我要你代我统领全军。”

    杨延顺闻言便是硬眉一皱,他本不愿答应统领西征大军,不过此时除了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军中大将唯有唐经年有统帅之才,不过他职位尚低,威望不够,况且此人有时过于谨慎,尚缺历练。自己的义弟阿里铁牙虽然位高权重,威望也大,不过要做一军之统帅,还略有欠缺。至于阿里海牙楚封关等人,只适合冲锋陷阵,虽然有时粗中有细,不过运筹帷幄之事还和他们不搭边儿。

    想到这儿,杨延顺只好点头答应,对帐中诸将道:“好吧,我就以参谋之职代大惕隐行元帅之事,统领全军!”

    帐中诸将自然没有异议,尽皆散去。帐中只留杨延顺一人,坐在军榻前,望着耶律休哥发愣。

    此时耶律休哥病倒了,西征之事系尽皆于自己一身,我又该怎样代他统领全军呢?若真能帮他平了叛乱,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毕竟,铁筝为自己付出了太多。

    杨延顺兀自思虑着,忽闻帐外一声报号:“杨大人,军医萧天机求见!”

    “进来!”杨延顺坐正身姿,说道。

    帷幕一挑,进来一人,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是方才的军医。

    “杨大人,汤药熬好了。”声音不紧不慢地飘来。

    “端上来!”杨延顺未动,命令道。

    萧天机恭敬地将汤药端到近前,杨延顺接过汤药,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余,略有羸弱,着一身黛蓝色罩袍,内穿牙色中衣,足下却蹬着一双藕色快靴,尽显阴柔姿态。再看面上,一双细眼如狐,两片薄唇,三千青丝绾住一支玉簪,贴得近时,还可嗅到一身药草香味。

    “杨大人,药凉了,可就失效了。”萧天机嘴角一扬,提醒道。

    杨延顺并未搭言,转过身去,将耶律休哥自榻上扶起,一勺一勺喂着汤药。片刻功夫,一碗汤药只剩药底。耶律休哥再次沉睡过去,杨延顺将药碗放下,轻声道:“萧军医可还有事?”

    萧天机细声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事在此处说明即可!”杨延顺冷冷道。

    “在此处多有不便,恐惊扰到惕隐大人养伤。”萧天机狐眼一弯,答道。

    杨延顺:“哦?那就到我参谋大帐如何?”

    萧天机一抱拳:“杨大人,请!”

    杨延顺掖好被角,松开禁握耶律休哥的右手,起身离帐。萧天机向军榻上望了一眼,随即尾随出帐。

    帐外,两人互不言语,直奔参谋大帐。来到了参谋帐中,杨延顺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看着立在帐中的萧天机,问道:“萧军医,你找本参谋何事?”

    后者并未搭言,只是狐眼一眯,紧接着一声冷笑,从袖口中抽出一柄亮银刀,直逼杨延顺颈前。

    杨延顺一顿,只觉得颈上一凉,面前便多了一双狐眼,满身的药草香气迎面扑来。“萧军医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杨某佩服!”

    “杨八郎,你死到临头了,知道吗?”“恕杨某愚钝,不知!”“你就不怕我手一抖,在你这颈上一划,结果了你这条性命?”“杨某这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你若喜欢,尽可拿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知道,你若还啰嗦的话,可就真杀不了我了!”

    ☆、萧天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泪也因情字难!

    帐外落雪如飞鸿,风声呜咽,南兜城一片萧条,寂如死城。

    帐内,温暖如春,恍如隔世。

    杨延顺坐在椅子上依旧喝着热茶,对面的萧天机则擦拭着手中的亮银刀,两人都未有先说话的意思,最后,还是杨延顺先开口道:“多谢萧军医不杀之恩!”

    萧天机冷哼一声,道:“若非大惕隐一再护着你,我早就杀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大惕隐做过什么!”

    杨延顺老脸一红,哂笑一声,端着茶杯问道:“萧军医定是还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吧?”

    萧天机收回亮银刀,眯着狐眼,说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怪不得连大惕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哈哈!萧军医说笑了!”话音一落,杨延顺双目放光,手中茶杯瞬间出手,直击前者面门。萧天机心头一惊,连忙抽出亮银刀,一刀劈碎茶杯,杯中热茶尽洒衣襟,不禁眉头一皱,却不防杨延顺已经欺身上前,一只手紧紧扣住自己脖颈,双眉拧在一处,好不骇人。

    杨延顺单手按住萧天机脖颈,目光凌厉,冷声道:“萧天机,别再我面前放肆,我杀你,也是易如反掌!”说完,杨延顺松开大手,转眼又是一脸笑意,“萧军医,你找本参谋何事啊?”

    萧天机憋得满面通红,加之身体本就羸弱,一时间竟咳嗽不止,连忙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自瓶中倒出几粒药丸吞下,方才止住咳嗽,兀自坐在椅子上喘息。

    杨延顺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此人本也生着一副令人怜惜的气质,不过这双狐眼却是很让人心生芥蒂。真不知道耶律休哥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安排在身边。

    萧天机平息了片刻,看着杨延顺,一脸的怨恨,道:“我找你,是为了请你给一个人做师父!”

    杨延顺:“哦?耶律休哥可知此事?”

    萧天机:“大惕隐自然知晓,只不过。。。他一直说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和你提及此事,可那想拜师的人却已迫不及待了。”

    杨延顺撇了撇嘴,道:“我哪知道是真的想拜我为师还是想要杀我?”

    萧天机面色一红,解释道:“大惕隐向来高看于你,而那人更是对你敬佩不已,我心中不服,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杨延顺:“那人是谁?”

    萧天机嘴角一挑,道:“二皇子,耶律隆裕!”

    “我大哥杨延平射杀天庆梁王于金沙滩,现如今他的二儿子想拜我为师?呵,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杨延顺很是不屑。

    萧天机:“我契丹人恩怨分明,射杀我主狼王的杨延平已死在金沙滩了,此仇已报。况且当时各为其主,没有对错可言。现如今,你身为我大辽平章、西征参谋,二皇子想拜你为师,又有何讽刺可言?”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耶律休哥说的对,时机未到。可惜你不听他良言,擅作主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萧天机闻听此言不禁恼怒,道:“杨八郎,你可知上京城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先是在两军阵前与韩元帅结仇,韩元帅在朝中的亲信早就恨你入髓。后在上京城刀劈左丞相萧天佐妻侄,若不是二皇子替你摆平诸事,大惕隐又趁机带你出征,逃离是非之地,你早就在菜市口被一刀斩了!现在你还敢拒绝二皇子?”

    “你太不了解我杨八郎了,便是你家萧太后来拜我为师,也要看八爷的心情!”杨延顺一口回绝。

    萧天机一听此言,更是气得血气上涌,不住咳嗽,一条细长的脸蛋苍白若雪,杨延顺看了不禁劝道:“萧军医身体有恙,还是早点回去歇息为好!”

    “哼,杨八郎,你早晚也会有求我的一天,咱么走着瞧!”萧天机站起身来便走,却听杨延顺再次说道:“今日之事,本参谋自不会告与惕隐,萧军医大可安心!至于大惕隐的身体,还望萧军医多多照料!”

    “这个自然不必你说,倒是你,少折腾惕隐大人几次才是!”萧天机挑帘出帐。

    杨延顺面沉似水,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帐,来到耶律休哥帐中。耶律休哥依旧在榻上沉睡,杨延顺双眼一潮,坐在榻前,看着耶律休哥的面庞,久久未动,可往事却尽皆浮上心头。

    想我杨延顺还真是命途多舛,早年被收为天波杨府的螟蛉义子,拜师于大宋的两位王爷,看似风光无限,可个中辛酸又有谁能体会得到?幸有自幼相识的呼延佩显与我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却不曾想边关战事一起,我随军出征边塞,这一去,情断爱绝。金沙滩一战,父兄尽皆为国尽忠,我被眼前之人擒至北国,这一生便也因此改变。只因潘章老贼专权当道,陷害忠良,我誓死不再做大宋之臣,背国投敌,却不想又有幸被他所爱。他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冷漠如狼;时而温顺如猫,时而凌厉如鹰。性情乖张,却待我至亲,为我除忧解难,又甘愿雌-伏我身下。我已负了佩显,怎能再负此人!若真是如此,我又何生于天地间,徒被他人耻笑。

    念及深处,不禁大怮,本就心藏凄凉,如今又被触动,竟有几滴泪水落下。幸而帐中无他人,耶律休哥又沉睡不醒,杨延顺也就任凭热泪滚落,哪知竟有一双手攀上脸庞,替自己轻轻拂去泪水。

    杨延顺泪眼婆娑,只见榻上的耶律休哥不知何时已然转醒,此时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傻瓜,怎么还哭了?”

    声音如丝,飘入耳间,如同催泪的药物,一时间轻声啜泣竟变为嚎啕大哭。杨延顺紧紧抱住榻上的耶律休哥,将头埋在其胸前,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人便会离自己而去。

    耶律休哥轻启唇齿,却还是未发一言,只是抱住杨八郎,任其泪水将自己衣襟打湿。

    ☆、文桀

    中军大帐内,杨延顺两眼通红,耶律休哥却是满面的笑意,道:“想不到我的参谋大人居然也会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来和本元帅说说,谁欺负你了?本帅为你做主!”

    杨延顺自然一声不吭,只是兀自坐在榻前,想了半天,突然问道:“铁筝,西征之后你可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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