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等待》08各怀鬼胎

    08各怀鬼胎

    受了整天闷气，一出电梯门，见到灿笑似阳、昂首阔步迎面走来的绍延钦，真想先白眼后给他两拳，抓着他领口质问「你这花心男，到底懂不懂分手哲学啊！还要老娘为你擦屁股？」

    可惜，电梯里那些妹妹们七嘴八舌，一副绍延钦是为她们而来的，眼神火热到我额间冒汗，擦拭间用手挡个脸偷瞄。是啊，那双电眼远看还真是雨露均霑，更别提越近越清晰的笑脸与嘴角梨窝。

    我想，少女心莫名其妙被攻陷也怪不得他，是吧？原本想发火的气燄，瞬间为垂眼叹气取代，只想倒退躲回电梯，掩饰也被撩动的心绪。

    千不该万不该，那漏电男拨开人群，朝我叫了声「蓓瑄，快来。」接着顺势握拉我手，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他一人笑语「还好没让妳等到，我们走吧。」

    当下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众多哀怨忌妒嘲讽的冷眼从四方射入，而绍延钦倒是见怪不怪，一派轻鬆拉着我如入无人之境般快速步向门口。感觉终于远离恢复热烈八卦的女孩们，我这才停下脚步，抽回被握着的手心。

    「不是跟你说在门口等，又跑进来。」我皱眉抱怨。

    他煞有其事拉拉西装外套，打量自己后回「刚刚看妳同事们的反应，我样子应该挺帅的，不至于让人丢脸啊，为什幺妳老是一副我见不得光的样子，我是妳男朋友耶，妳好歹顾虑一下我的心情。」

    我赌气回「好啊……那要不要回去帮你重新介绍一下，顺便多认识几个我们课的年轻美眉？」

    「厚……明白，原来妳在吃醋啊。」他脸上那恍然大悟夹杂喜悦的神情，还真无辜。

    谁吃醋，是介意你藕断丝连的前恋情，说不定未爆弹不只这一颗！正打算回嘴，他却朝我后方看去，恭敬出声打招呼「向经理，您下班啦，辛苦了。」

    我没跟着回头招呼，正确说，我不想回头，原以为遗忘的情绪此刻堵在心口，僵直全身，下意识秉住呼吸。

    「哪里，绍先生怎有空来？」向经理客气回应，听来有些讶异。

    两人寒暄间，我真想就地消失，但……绍延钦硬把我拉到他身旁，一起面着向经理「我跟女朋友有约。」边说手很顺的环上我肩头，逼得我只能面朝前，眼神涣散僵硬地含首挤出笑容。

    背着大厅透出的亮光，向经理微暗侧脸闪过一丝尴尬疑惑难辨的惊讶，却马上恢复镇定，收回注视我的视线，看向绍延钦「原来那天说要陪女朋友吃饭，是指蓓瑄啊。那，不耽误你们约会，我也要赶回家吃饭，再见。」

    要走就走，说要回家吃饭，什幺意思？我心里纳闷，眼神却在下逐客令。

    不愧是知进退的绍延钦，很有礼貌应对工作上的前辈「向经理，要不是今天有些事……改天我跟蓓瑄再跟经理一起吃饭叙旧。」

    表面上两人握手寒暄道别，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们是要叙什幺旧？我看向经理面露不甚了解的敷衍笑容，心里有些毛。

    绍延钦不会知道什幺吧？

    看来，我跟他内心深埋着，彼此未涉足的过去，比想像中庞大啊。

    太多疑问堆在心里却问不出口时，总会顾左右找发洩。走到路口时，他看錶后神秘地说等等有车接我们去吃饭。我猜他是不会解释是谁开车，要载去哪吃，乾脆跟他闲聊天后婚变的八卦，测试花心男的反应。

    不料，他听完低头沉思许久，回应道：「她好像也唱过传奇，没想到真成了传奇。」跟着他掏出手机专心找着什幺，接着头也没抬对我发出指令「欸，妳手机给我。」

    「做什幺？」虽然渐渐习惯他出人意表的举动，还是挣扎着。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给我就是了，快点！」那口气还真不耐烦，像吵吃糖的孩子，不给没完没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对他们婚变的想法。」赔本生意我可不做，既然非交不可，好歹也得换点什幺回来。

    「手机拿来，我边弄边回答。」我禁不起吊胃口啊，只好出卖手机，解完锁交给他一边操作，一边听他云淡风轻地说：「是男人都看重面子，感情里的优越感与自我成就切割不开的。要我，也不想找传奇般的女人……」

    哼！大男人！我鄙视地看着仍忙着操作画面的他，脸上映着两台一黑一红的蝴蝶机发出的彩光，断续闪现的笑容竟显出些许落寞，正如他微不可见的结论「但偏偏就想试试，分手，不是不想爱，是爱不起。」他完成设定后，抬起头凝视不发一语的我，好似想从我眼神看出对他这番话的解读。

    想爱却爱不起？是为爱无能。

    好熟悉的理论，不就专门形容为自尊与利益捨弃感情的窝曩情人。

    但比起眼前这位「在一起分手都不需要理由」的随性男，个人觉得爱无能还好一点，起码在被自尊现实打败前，努力想去爱。

    瞬间悲怜起明晚要见的女人……眼前的男人爱过她吗？

    而我，会否有天也因这男人而沦落受人悲怜？

    这时，轻快温暖的歌声响起，打破冬夜里静默的僵局……

    「……望你精功望你栽情望你卡紧大……」

    绍延钦这手机铃声是台语歌？也太不搭了，好熟悉的旋律，却一时想不出歌名……

    他似乎尴尬而显得慌张，赶紧将我手机交还，转过身接起来电，走向马路侧沟边，朝远处缓缓驶近的银灰色休旅车招手。

    跟着走到绍延钦身边，车子刺眼的大灯照得我举手遮眼，依稀从缝隙中看出驾驶座旁是个中年妇人，她收起手机，準备开门，这时有人主动为她从外侧拉开，扶她下车，亲暱地挽着她手臂抱怨「早知不教妳玩手机仔，连我的铃声拢偷换。」

    「谁叫你是我的宝贝仔啊？我就甲意那首啊，你有意见喔！」年约五六十的和善妇人给绍延钦一记带笑的白眼。也解开我对那铃声的疑惑。

    「无意见，不过以后爱先讲。没……妳会害我漏气。」说着说着，绍延钦意有所指看向我，那妇人也顺着视线转看我微笑点头，又对着绍延钦说：「漏气？头一次听阮仔会歹势，好啦，等下帮你留点面子。」

    这才看出那妇人有着与延钦如出一辙的明亮大眼，眼尾虽有老化鬆弛，笑起来依旧透着迷人温柔却坚毅的神情，融入福气的圆脸双下巴，更增添可亲度。我回了个礼貌微笑，上前打招呼兼自我介绍。

    「骆小姐，妳好，第一次见面，我是阿钦的妈妈。」阿钦妈妈用着台湾国语介绍自己。

    「伯母妳好，阿钦没先讲，我都无準备，真歹势。」还好在家也跟妈妈讲台语，一边抿笑回应，一边拉整衣服按伏风吹的散髮，心中暗咒着自作主张的绍延钦。

    绍伯母伸出一手握起我无措的手，粗暖掌心让紧张不安消融殆尽。

    「别生份，今天临时约妳来阮厝呷饭，是阮两个老的很想要看妳，请妳呒通怪阿钦。」说完，她斜抬起头看了看高出她快两个头的儿子，母亲脸上骄傲对比儿子的腼腆，眼神交流瞬间充满慈母孝子的情感。人家说母子连心，这对母子亲腻到似连体婴。

    「不会啦……」我摇头要绍伯母别在意，视线扫见后头有大型公车靠近，平日尖峰下班时间，这条没有公车专用道的双线道路很容易塞车。我赶紧示意绍延钦「延钦，外头冷，先让伯母上车，边走边说。」说完眼神朝驾驶座上的男子微笑打了个照面，没有意外的话，那人该是绍伯父吧？

    这饭局真让人措手不及，哪有人才约会几次就见家长的，传出去我还有没身价？算了。如果绍延钦真是天赐的伴侣，就当早点适应未来公婆，只是，会不会明天绍延钦就吵着要见我爸妈？

    还来不及深想，延钦送妈妈上车后，开了后座车门礼让我先上。才弯身探头，便吃惊发现车里还有一男一女，窝在三排那男的顶个大光头，有些因身高高而驼背，素净的脸配上方框黑眼镜，思考眼神很有学者气质，他酷酷地朝我点了头，不想多交际似地又看向窗外，我这才注意到清瘦的他身旁有包黑袋大行李。

    「是刚被放出来吗？」这是我对看似寡言又孤僻的他第一印象。

    坐在学者兄弟前面的女生留着一头棕捲髮，束成长马尾，露出耳垂上一圈银色镶碎钻的别緻耳环，淡淡妆容掩不住青春朝气中带轻熟女的甜美，笑起来嘴角有跟延钦一样迷人的浅浅梨窝，虽只是简单素色衬衫加深蓝贴身牛仔裤，清纯可人搭配修长身形，走在校园里绝对是令人注目的校花啊。

    是绍延钦曾提过的弟弟跟妹妹吧？看来今天是大阵丈迎宾，绍家人全员到齐了？说不定家里还有阿公阿幺。

    我真是一点心里準备也没有啊。但这家人似乎对我很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