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男》第四章 三个女人(3)

    第四章 三个女人(3)

    素有三分刘、刘小胖之名的那个男人正垂头丧气趴在办公桌,风铃一响,他抬头,圆滚滚的身躯违反地心引力般高高弹起,刘彦同鞠躬哈腰忙得眼珠都快瞪出来。

    「老、老闆早!」他一副见鬼似的望着跟在老闆后面的金绾岑。「金妹、咳、金小姐早安,今天天气不错喔。」

    前辈到底在胡言乱语什幺,金绾岑傻眼。

    「前辈……前辈?我说前辈,叶老闆已经上去了。」

    「什幺?喔好,妳们慢慢聊,我先……我先去……」刘彦同回到办公桌,打开铁饭盒有一口没一口扒着,失魂落魄极了。

    「前辈,你有烦恼吗?」金绾岑想到自己鲜少待在办公室,再不然就是下午两点之后才到班,几乎没帮过前辈的忙,明明当初他是那幺期待有一个小帮手,她简直要受不了良心的苛责。

    「一切全怪我自己不好,我是史上无敌大蠢蛋,唉,为什幺我没有和杜製作或叶老闆感情那幺好呢。」

    「前辈,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解决啊。」

    「一起?」

    他茫然的眼神停留在金绾岑脸上。

    「我是前辈的小助手。」她说。

    「小助手?」刘彦同彷彿在茫茫大海抓到浮木,握着她的手颤动,又惊觉太不礼貌赶紧抽回,掏出手帕擦乾沾上他手汗的荳蔻小手。「金妹妹,事情是这样,最近公司不是刚上线新系统,前天我把《爱在忆校时》的a、b档分批上传,请特效组做合成、后期渲染、上字幕与配乐,谁知道今天早上他们才跟我说a档损毁了,一时半刻工程师也修不好新系统,推估至少要迟一个礼拜才能交出成品,这下我还不完蛋。」

    金绾岑翻开记事本,确定片商规划的行程。「先把预告后製出来,拷贝时程压缩一下不至于有太大问题,我们已经先预留一个月的缓冲,我会再跟杜佑南讨论看看。」

    刘前辈鬆了一口气,继而露出複杂神情:「妳来了一年不到,就已经学了那幺多,感觉我进公司五年好像都在打混,妳真的很厉害。」

    「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进天光製片。」

    她跟着杜佑南东奔西跑,一口气塞进大量东西,不得不说,是靠着大麻和精度高的娱乐才勉强撑过去。不过刘彦同前辈比南还更资深吗?这倒是出乎金绾岑的意料。

    「前辈,我们放假偶尔会去一间酒吧,看前辈下次要不要一起来。」

    「咦咦咦!我吗?」

    「公司里我只称呼刘彦同为前辈。」金绾岑笑说。「不勉强,杜佑南大部分的朋友都疯疯癫癫,常用一些药物来助兴。总之,想来的话我请南一併载前辈。」

    「不!啊请不要误会。」刘彦同慌张地连话都讲不清楚。「不是不要的意思,我是说当然好,太乐意了,但是好吗?我不清楚药之类的,该怎幺说,以满潮退潮来比喻,我潮不起来啊,连在同学间也只是陪坐付钱的分母,我是个根本没有潮汐变化,连鱼虾都无法存活的死海啊呜,悲剧……太悲剧……」

    彦同前辈露出水汪汪大眼,金绾岑想叫他大可不必那幺做,和鞋猫剑客的差距是绝望的大,充其量只能称作鞋毛贱客。

    「我也不过是乡村女孩,前辈。」

    刘彦同浑身抖擞,这番话甜得让他信心涌现。

    「好吧,就这幺定了。这是生平第一次有同事邀约,我一定要拍照上传。」

    刘彦同打开手机照相功能,金绾岑躲不开那该死的两千三百万画素,只好意思意思比ya。话又说回来,他上传待在公司的照片干嘛?肯定哪里搞错了。

    「前辈,你对于必要之恶怎幺想?」工作到一半,金绾岑突然开口问:「因生存而不得不为之的恶。」

    刘彦同摇晃脑袋,盯着玻璃杯飘起来的冰麦茶梗。「那部电影《大叔》,只为了一个小女孩,元斌几乎杀光了整个黑道,最后接受制裁。他不是为了未来而活,他只有当下,恶人们赔上未来的理由只为了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我觉得非常迷人。」

    「迷人吗?」金绾岑微笑。

    「这幺说来,我看杜製作倒有点像元斌。呜喔喔喔这震动,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杜佑南不是元斌,她不是金赛纶;杜佑南不是里昂,她也不是玛蒂达。不过基于前辈的观点,金绾岑带着一天量的行李来到杜佑南家。

    那里是真正天龙国中的天龙国,誉有小台北之称的天母。

    金绾岑摘掉安全帽,云豹熄火,眼前的现代建筑感觉像是一踏进去就犯了什幺重罪似的,以往她经过这种地方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如今大门却为她敞开。南要她把车停进去以防下雨,金绾岑不敢重新发动,推进车库停在学长野马旁。

    泳池蓄满雨水铺着一层枯叶,黑白构成的五个立方建筑体拼成这栋别墅,沉重的黑门不用钥匙,而是透过掌纹打开。

    装潢走极简主义风格,白净石地板与火炬钢构灯饰,铺着一块乾净柔软的圆地毯,义大利机能沙发、挪威休闲椅、红蓝色国旗小被毯、漂亮的阿拉伯金製水烟壶、挂壁式日本电视、白色木作烤漆收纳柜,书墙有两面。丹麦边桌摆着摊开的联合文学和一小杯兑鲜奶利口酒,他迎接金绾岑前正坐在沙发上阅读。

    金绾岑一路逛进厨房,乾净明亮,不晓得南是如他所说不太做菜,或是每次做菜必定整理得有条不紊。

    「我以为家里会更髒乱,你知道的,就像《无限透明的蓝》里爬着彩色蟑螂的水槽。」

    「吃米的有百百种人,吸毒的也有百百种人。」

    「你是一个在家环游世界的毒虫。」

    金绾岑咯咯笑起来,躲开触摸锁骨的大手,杜佑南彷彿要把她的气味留在家里似的亲吻,她先给予男的所需,接着轻柔推开。

    「不行,我要先巡视。」

    「什幺?」南傻住了。

    她很快选定目标,往寝室迈进,打开衣柜果然找到几件女性衣物,不消说,贴身衣物自然也是稳妥放在抽屉吧,她冷冷瞪着杜佑南。

    「叶丽娟之前会在这里过夜,她现在已经不这幺做,只有偶尔短暂停留。」

    「我懂了。」

    移动式化妆柜摆的瓶瓶罐罐不言而喻,她又绕去最大地雷区浴室。杜佑南在她愤怒地把叶丽娟牙刷折成两半前先一步处理,然而他实在搞不懂金绾岑怎幺会如此愤怒。

    「卫生棉,杜佑南,竟然是卫生棉!」金绾岑大叫,把整包卫生棉丢到他脸上。「我发誓,只要我月经来的日子,绝对不会踏进你家半步。」

    他实在搞不懂就这幺一小包东西可以气成这样,又不是亲密合照或肉麻的甜言蜜语。南还是自请处分,他蹲在沙发旁,抓住收拢双脚的金绾岑的手。

    「别气了,我的公主。」

    他轻捏她的小手,按摩小腿,帮她褪去袜子整齐叠好。金绾岑表面不为所动,内心实则原谅他了。杜佑南点燃薰香,从收纳柜细挑出一张黑白封套的ramones黑胶唱片。

    70年代,他们打响punk pop标誌,口号般唱着hey ho! let’s go!

    不明究里的歌词几乎没人能懂,金绾岑甚至觉得thight wind这词被joey ramone唱的像是口音很重的taiwan,极简式的three-chord快奏,南拉着她玩耍般起舞,他说在乐团最后一场演出中,他们以超过200bpm的速度弹奏这首歌。

    强而有力。

    嘿吼,我们去吧!

    嘿吼,我们去吧!

    他们在逐渐成形的直线上。

    他们通过紧密的风。

    孩子正失去了他们的想法。

    闪击战,国际收支。

    他们堆挤在后座。

    他们产生滚烫蒸气。

    充满脉动的回击。

    闪击战,国际收支。

    嘿吼,我们去吧!

    现在就从后方射击。

    他们想要什幺,我不知道。

    他们都準备好要走了。

    「妳知道punk的精神是拒绝被冠上任何意义,他们就只是拼命跑拼命跑,像阿甘,不带意义。他觉得其他人很奇怪,因为不明白他只是做和一般人不同的事就以为具有某种崇高的想法。」

    「幸好我认为其他人不奇怪,只有你奇怪。」

    岑笑起来,舒舒服服躺在南的胸膛上,手指拨撩热水,浴室没开音乐,她脑袋还缭绕强力的三和弦。

    「妳说谁奇怪?」南抚摸她柔软的**,故意中断她的音乐性,热水让勃起的**分界就这幺乾脆的,模模糊糊的消失,她感觉进入体内,又好像全部融化掉了。她侧身,轻轻揉着一小截裸露在外的**,还存在,她和南依然存在。「我想起村上春树的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是这幺写『一想到狗,就不由得冒冷汗。为什幺大家都在养狗呢?为什幺大家不养白头翁呢?为什幺我母亲那幺讨厌白头翁呢?』妳觉得那是什幺意思?」

    「没看过的印象,不太清楚,不过是村上春树的话,应该只是形而上的意念。」

    「或许是这样吧,我想会不会是养狗的门槛很低的缘故。」

    「很低吗?我没养过小碧之外的生物唷。」

    「猫猫狗狗或金鱼的门槛很低,因为世界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养这些动物。所以不需要特别知道一些什幺也能够顺利养活,就算不顺利,只要去附近宠物店、上网搜寻,或是去问问邻居都行,甚至可能和邻居发展出一起吃义大利麵的关係。」

    「很棒啊,我是说一起吃义大利麵,晚餐拜託了。」

    「但是世界需要的不光只有养狗人士,有时候也需要养白头翁的人。」

    「说不定世界根本谁都不需要。」

    「也有可能,不过我还是希望有养白头翁的人,并且祈祷他们可以顺利。」

    「会顺利的,就算很不容易……」岑将手指插进南湿漉漉的头髮里,捞起薄荷香,柔软的颈部,他们依恋气味而活。「终究还是会顺利。」她靠近耳朵一遍又一遍呻吟,太大声,会破坏blitzkrieg bop轰炸过的寂静;太小声又无法安慰遍体鳞伤的南。掌握恰到好处是独特女人才具备的亲暱能力。

    人从水生,以水而活。浸在水里抽动着生与死。

    「每一次和你的爱,我都像是要死去了。」

    金绾岑没有明确表示,愿意到他家似乎是个讯号,男人的自大天线又在作祟,南简直捨不得放岑离开身边半公尺,金绾岑也乐得把他当作暖呼呼坐垫,打开电脑研读她负责的电影剧本大纲。有一个开头,有一个结尾,想办法从a点走到b点是她的工作,她擅长过程,当老师也是长时间处在过程,结束只有短短的三天。

    「每一次和妳的爱却把我带离死亡。」

    杜佑南拥着金绾岑,他们坐在同一张椅子,彼此错身使用各自的电脑工作。他不处理下一部电影的事宜,全权交给了金绾岑,偶尔提点她几句,南忙着撰写他的首部小说,和叶老闆讲好由天方出版社付梓出版。

    岑感受南在她体内的变化,胀大饱满,她的**反应由不得她,哎,真是可怕,蜜蜂为了寻获高浓度的花蜜而强硬压下花药,花也强硬地把粉涂抹到蜜蜂背上。她的视线离开萤幕,下颔枕在他的肩膀,沉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脚尖触地怕失去平衡,肌肉紧绷起来,摇摇欲坠,南的手及时离开键盘扶上她光滑无瑕的背。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数不清的这一次,他的指尖抚过背脊都叫金绾岑剧颤,她努力搜寻剧本和南的相似之处。s17。时:日。景:大学广场。演员:音乐老师、男女主角、环境人物。

    严厉警告不要打扰正準备国际钢琴大赛的女主角,和他不像,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

    「你写到了什幺段落?」

    「很舒服的桥段。」

    南抽了口电子菸。

    「男人哪。」

    白霾掩穹,金绾岑深吸一口,缩紧腹部,大腿根部湿润的移动,她的眼中上映闪击战,就算满身大汗要去冲第二次澡也无所谓,她誓言要把杜佑南打出来。

    女人靠想像,男人总是靠想像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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