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寻琴记分节阅读14

    裴云惜心中百转千回,迷雾重重,半晌才记起眼前有个知情人,“薄公子,我、在下的表哥今日娶谁?”

    薄肃见他目光急切,却摇头道:“我来时路过贵府门前,见张灯结彩,你表哥身着喜服正将新娘迎入府内……”

    “新娘?”

    霍龄怎会娶女人呢,他定是将对方扮作女子娶进府内。而本来要被他迎娶的人……不还站在此地么?裴云惜百思不得其解,霍龄能娶谁?他想娶谁?

    ……裴明惜。

    忽的茅塞顿开,裴云惜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大哥被他们找到了?!还强行绑回去成亲了?!

    “不、不会……不会!”裴云惜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他顿时六神无主起来,若裴明惜被抓回去,那确实没有他什么事了,怪不得他在山上呆了三四天都无人来催促,缘是他大哥已被擒回……

    “惜琴……?”薄肃见他面色极差,“你为何这般——”

    “抱歉薄公子,我,不,在下……在下忽有急事要办,恕不能多陪!”裴云惜搁下琴,撇下薄肃,匆匆地夺门而出。

    他拔腿往大门奔去,在前庭扫地的惜音见他如此仓皇,喊道:“师兄!师兄你去哪儿啊?”

    裴云惜匆忙道:“惜音,我有事下山,你代我向师父说一声!”

    “啊?”惜音见他打开大门,就要出去,“师兄,你又一走了之,师父又要生气啦!”

    闻言,裴云惜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回头焦急地与他道:“惜音,我是真有急事,改日我将负荆请罪,任师父打骂!”

    惜音嘟起嘴,心想先挨骂的一定是我啦。

    “等一等。”

    惜音回头一看,见薄肃快步走来,他道:“惜琴,我送你。”

    裴云惜不知他何时这般热心,默然地看了他一阵,才道:“那便有劳薄公子了。”

    薄肃有马车,带的还是两匹好马,一路奔向临安城内。裴云惜将头探出窗外,想看看行至何处了。他见马车檐角上的双喜结迎风乱颤,心中便更是焦躁。

    待他赶到,怕是亲也成完了,都能入洞房了!爹娘怎能忍心真将大哥嫁给那个下流之人?!他大哥生性纯良温和,怕是迫于淫威之下,都不敢动弹,若霍龄将他压在床上肆意蹂躏,对他这般那般……裴云惜不愿再往下多想!

    “这、这车还能再快些吗……”裴云惜慌乱地拧回脑袋,哀求似的看着薄肃。

    薄肃见他双目含泪,楚楚哀怜的模样,心下一怔,“自然,阿萍,车再赶快些。”

    “是,公子。驾——”

    裴云惜这才微微低首,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多、多谢薄公子……今日能有薄公子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惜琴……”

    裴云惜一抖,他实在不想听见薄肃这么喊他,太亲近了,仿佛两人有多如胶似漆似的,“薄公子,在下斗胆恳求公子莫要再唤惜琴二字……”

    薄肃一僵,何意,他不配这么喊他?

    “在下的字是家师取的,平日只家师随意唤唤,无人再叫。”裴云惜深知自己谎言拙劣,硬是编造出一套歪理来。他的字自然是方摒叫的最多,但何人不知,称呼一个人的字,那便代表两人的关系亲密。

    薄肃自以为唤裴云惜的字,算是靠近了他一步,哪知人家一个巴掌打回来,自作聪明了。

    “那……我该如何唤你?”薄肃也有不耻下问的一日。

    裴云惜心道,你还叫我裴二公子不行吗,客客气气,人情两清,不行吗?

    “薄公子不嫌弃,可唤在下云惜,恕在下逾矩了。”他还得低三下四,充作承情。

    “云惜……?”薄肃若有所思。

    然而裴云惜仍是一抖,他低估了薄肃的嗓音,他唤他名时,如晚风轻拂过桑林,莫名沉醉……

    但再醉人的幻梦也有清醒时分,缰绳勒住马匹的那刻,裴云惜迅速撩开竹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薄公子,多谢!”

    薄肃掀起帘子往外看,只见裴云惜风驰电掣般奔进裴府,他身后是满地的红纸炮竹碎屑,府门上高悬喜字大红灯笼,仿佛赶去成亲的人是他。

    “公子,我们走吗?”阿萍问道。

    薄肃缓缓地搁下帘子,神情淡淡,“往一边停着吧,我要在车内歇会儿。”

    “是,公子。”阿萍赶着马车靠到了一旁一棵老树的绿荫下。他百无聊赖地靠坐在车门上,想起前日他跟着公子来裴府时,那府里上下殷勤得跟什么似的,哪像现在,竟汗津津地蹲守在门口,唉。

    裴府上下此时毫无闲暇殷勤,所有的下人帮手都在忙活端菜倒酒,霍龄一身红衣喜服,被众人团团围住,猛灌喜酒。裴老爷和裴何氏亦在一旁受人祝贺,面上一团喜气。

    裴云惜刚踏进门来,便见此情景,顿时心凉不已。没想到爹娘不仅忍心嫁出大哥,还如此欢天喜地,心安理得,实在是……令人心寒。

    裴云惜替大哥委屈难过,心中愤恨难当,气得双手紧紧握拳。如今木已成舟,他能做的,只能是趁霍龄酩酊不备之际,赶快去新房偷带出裴明惜,然后送他远走高飞,远离这非人之地。

    裴云惜暗下决心,沉住气,偷偷地绕过大厅里一堆酒客,往后房走去,不料一头与裴宸惜撞上,这厮无人看管,喝得面红耳赤,瞧见裴云惜便想大声喧嚷,被裴云惜干净利落地一把捂住嘴巴。

    “宸惜,嘘,安静。”裴云惜郑重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宸惜,你就当没看见我,懂吗?”

    裴宸惜一脸莫名其妙,瞪着眼,傻乎乎地点点头。

    裴云惜松开他,“不要大呼小叫,继续喝你的酒。”说着把酒坛子塞进了裴宸惜怀里。

    今天的二哥怎如此反常……裴宸惜愣愣地看他消失在视线中,赶紧喝口酒压压惊。

    裴云惜本以为新房会是裴明惜的房间,待他赶到却发现空无一人,莫非是霍龄的厢房?裴云惜赶去,只见那厢房廊下挂满红绸,门扉上贴着大红喜字,还真是这儿!他推开门溜进去,反手把门拴上,才松了口气。

    房内一片艳红,喜烛的光亮把屋内照得通透。裴云惜瞧见端坐在婚床上,头上顶着喜盖的人,嗓子一下子便喑哑了——

    “大哥——”

    那人狠狠一颤,裴云惜一想到他被抓回来强行成亲,就忍不住泪湿眼眶。

    “大哥,你受苦了……大哥……”裴云惜冲上前,一把拉住那人的手,“大哥,你随我走,我带你出去!今日便是拼上我的性命,也绝不让霍龄得逞!”

    “哎呀,云惜你作甚?拉疼我了!”喜盖下的人见他如此鲁莽,不禁唉叫出声,随即将喜盖一扯,露出真容——

    “梦桥?!”裴云惜失声叫道。

    怎料与霍龄成亲的人竟是夏梦桥!

    “怎会是你,梦桥?我大哥呢?他人呢?”

    夏梦桥见裴云惜张皇失措,顿觉好笑,“噗,傻子,你大哥压根就没回来过!与霍龄成亲的人确实是我,夏梦桥!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这下裴云惜彻底懵了,为何夏梦桥会变成新娘,他想作甚?

    “这……这是何意,梦桥?”裴云惜努力稳住心神,蹙眉望着夏梦桥。

    夏梦桥双颊上还抹着胭脂,嘴上带着唇脂,打扮得妖里妖气,可他浑不在意,笑道:“我嘛,自然是有我的打算……”

    裴云惜急道:“别对我卖关子了,梦桥!”

    “好好好,你吼我作甚……真是的。”

    夏梦桥说,那夜裴云惜寻他诉苦,他一时气愤便去找霍龄理论,哪知霍龄色胆包天,将他强压上床,一番**,事后,霍龄便说要娶他,他想了想便应下了。

    唬谁呢,裴云惜瞪着夏梦桥,“你是当真的,梦桥?那霍龄并不是什么良人,你莫要拿自己开玩笑行么?!”

    夏梦桥瞧他快要急得眼角通红,更是没心没肺地笑将起来,“我自然是当真的,云惜,你真当我是傻的?我于霍龄,不过是一时情起,他于我,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裴云惜不解地看着他。

    “我爹要将米行开去京城,不过我家在京城无权无势,难以立足,我思忖着借霍龄的势力也未尝不可,由他霍家撑腰,我夏记的米行还愁没地开?”夏梦桥打着如意算盘,“原本呢,我便与霍龄是一路人,半斤八两,嫁给他不算吃亏。若是光耀了我夏记的家业,这便不算是亏本卖买,你说如何,云惜?”

    “……”裴云惜听他一番辩言,黯然地撇过脸去,“不如何……”

    “云惜,你生气了。”夏梦桥用手掰过他的脸来,“你气我占了你的位,嫁给了霍龄呀?”

    “胡闹。”裴云惜拉开他的手,愠怒道,“这本是我裴家的祸事,却由你一外人来担,我于心何忍?”

    “可我心甘情愿啊。”

    “但我心有愧疚!梦桥,若你跟他去了京城,日子过得不如意,可如何是好?莫非你还能逃回来?”裴云惜一想到霍龄将他强压身下,便不寒而栗,“那人色胆包天,对你做出那等卑劣之事,你还愿、愿意嫁他……”

    夏梦桥闻言可是真心笑出了声,道:“云惜,那等卑劣之事其实呢……舒爽得很,你这童子身怎会明白?”

    裴云惜被他戏谑,登时面红耳赤,骂将道:“你、你怎口出秽言!”

    “是是是,谁像你这般洁身自好呢……”夏梦桥笑眯眯地挪揄他。

    裴云惜一阵羞臊,忽又回神,“梦桥,你爹怎肯同意你嫁给霍龄呢?”

    “这个嘛,嗯……”夏梦桥眼珠子骨碌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高深莫测道,“自然是有大罗神仙相助咯。”

    裴云惜眨巴眼,不甚明白。

    喜烛已燃去近半,裴云惜瘫坐在婚床前,不言不语。夏梦桥早已掀了喜盖,脱下霞帔,大咧咧地坐在圆桌旁啜饮。

    “云惜,明日我便随霍龄启程,你呢,赶快把你大哥带回来吧。你娘昨日还朝我哭了呢,说你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简直要她老命呢。”夏梦桥贪嗜壶中美酒,忍不住又倒上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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