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寻琴记分节阅读9

    裴云惜站起来拦住裴明惜道:“好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霍龄的事,我们自家兄弟吵什么?”

    裴文惜埋下脸来,抱着书匆匆地离去。裴何氏一脸凄惶,泪流不止,“宸惜玉惜年纪还这么小,文惜半月后便要乡试,裴家如今生意委顿,饭都要吃不上了,还来个天杀的要娶我儿子,老天爷呀,我的命好苦啊……”

    裴老爷头疼之极,扶额长叹。

    霍龄娶亲之事闹得裴家上下不得安宁,除去裴玉惜和裴宸惜不知轻重外,其余人皆是忧心忡忡。

    三日后,下人来报,说是大门外被一大堆红木箱子堵了。裴明惜与裴云惜跑出去一看,大惊,这哪是堵,分明是将裴府大门堆得严严实实。路边看热闹的行人指指点点,裴云惜不禁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是我——嘿嘿嘿!”

    裴云惜扭头,只见箱子后走出来一人,三十上下,一双桃花眼,一身红衫,执扇轻摇,嬉皮笑脸。

    “这位公子是?”

    那人笑嘻嘻道:“二表弟,这么快便忘记你大表哥的模样啦?”

    裴明惜惊道:“你是霍龄?”

    “大表弟为何比二表弟还要吃惊呢?呵呵呵……”霍龄摇着扇子,“正是在下,五年未见,没想到两位表弟都出落得楚楚动人,令表哥好生心痒啊,哈哈哈哈……”

    裴云惜听他满口污言秽语,面色不由一沉,冷然道:“霍表哥,这些挡道的箱子是你的吧?劳烦挪个地,切勿挡了裴家的宾客上门。”

    霍龄不疾不徐地瞅着裴云惜,似要将他盯穿个洞,裴云惜如针扎般难受,别过脑袋去。

    裴明惜道:“霍龄,你若是上门走亲戚,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不不不,我不走亲戚,”霍龄一合纸扇,连连摆手,“哎呀呀,我这阵仗还不明显?我是来上门娶亲的呀,表弟们,你们都出落得如此貌美,表哥把持不住呀。”

    “霍龄!休得胡言!”裴云惜怒气冲顶,狠狠地瞪着他,“你满口胡话,休进裴家大门!”

    霍龄一挑眉,捏着下巴打量裴云惜:“二表弟,你可真是一朵带刺儿的花呀。表哥喜欢,喜欢,啊哈哈……”

    “都在门口吵吵什么?啊?”裴何氏竟走了出来,见门口的景象,也是不由一愣,但她很快平静下来,“这不是许久不见的外甥吗?怎站在门口不进来?有请有请——”

    姜还是老的辣,裴何氏可不想丢人现眼给外人看,先把霍龄迎进了门。

    落在最后的裴明惜与裴云惜面面相觑,满脸无奈。

    霍龄开门见山的功力可谓一等,他掏出那张契约,指明非要娶一个表弟回京。

    裴老爷与裴何氏脸色铁青,只能推诿道慢慢商议,这等大事急不得。霍龄如今腰杆挺了,说起话来盛气凌人,“此事我已启禀皇后娘娘,她愿为我赐婚,舅舅又何须担心,我自会让表弟幸福的。”

    他话里藏话,谁人听不出呢。裴何氏算是知道大难临头,不点头都不行。

    门外,站成一排的裴家五子听得一清二楚,裴明惜将他们齐齐拉走,在别院告诫他们,此事不可外传,有辱家门。

    裴宸惜不以为然道:“大哥,那表哥算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裴玉惜道:“我也没见过,怎会嫁给他?我可是男子!”

    裴云惜安抚他们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再管此事,独自玩耍去吧。”

    裴宸惜和裴玉惜没心没肺地跑走了,裴文惜道:“莫非要我嫁人?呵,我可还要乡试,一展鸿鹄之志。亦对男子毫无兴趣!”

    裴明惜责备他:“文惜,谁许你这般对兄长说话的?这是什么口气!”

    裴文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把裴明惜气个半死,“读的什么圣贤书?竟如此没有教养了?!”

    裴云惜拉住他,劝慰道:“节骨眼上,大哥就不要再跟不懂事的弟弟们置气了。”

    “云惜,”裴明惜扶住他的肩头,痛心道,“我知你何意,四弟五弟年少无知,断不能让他们嫁人,三弟乡试在即,亦不可嫁人,剩下我俩,难逃其命!”

    若是再深究,也唯有爱好男风的裴云惜最为合适,至少他能接受男人。可这话裴明惜怎忍心说出口,即便他未言语,裴云惜又何尝不懂?

    那夜夏梦桥来寻裴云惜喝酒,听得此事,却哈哈大笑,道:“我猜云惜你是想舍已为人了,对吗?”

    裴云惜举着酒坛,肆无忌惮地灌下,酒水浸湿了领口,“呵呵,梦桥,知我者,非汝也……我能如何呢,霍龄如今一步登天,裴家无力抗衡,说得难听些,他便是当场抢走我们兄弟中某个,我们也束手无策,他有我爹当年立下的契约,合法,他又喜好男子,合理,能奈他何呢?”

    夏梦桥失笑:“这霍龄倒是有趣,我想见识一番。”

    “呵呵,那人满身的脂粉气,熏人得很!”裴云惜似神智混沌不清,言语胡乱,“你还是,还是不要瞧见的好,免得连打喷嚏!”

    “哈哈哈……”夏梦桥被他逗乐了,“云惜呐,你要真嫁给他,岂不是要去京城了?”

    “谁,谁说我要嫁给那人?哼……我要……我……”

    “你要甚?嗯……?”夏梦桥捅他一把,催促道。

    裴云惜迷瞪瞪地愣住了,对呀,他要甚呢?若他不嫁给霍龄,他要嫁给谁呢?忽的,眼前晃过一道白衫身影,和一束清冷的目光,这是何人?谁呢……

    裴云惜用力地想,却是记不起这是何人的身影与目光,他只知是一道十分遥远,不可触及的身影,任凭他如何追赶,都无法企及……

    “云惜?云惜?”夏梦桥推了推倒在石桌上的裴云惜,发觉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第二日裴云惜宿醉醒来,头痛欲裂,洗漱好来到大厅,发现爹娘和霍龄都在,只不过只有霍龄是笑着的。

    “二表弟,起得有些晚呐,是昨夜久不成寐吗?怎不叫上表哥来哄你入睡呢!”

    “咳咳咳!!”裴老爷一阵狂咳,打断了霍龄调戏,“云惜,你赶紧去吃饭!”

    裴云惜脸色苍白,亦不想跟霍龄置气,点点头走了出去。怎料他刚跨出门外,便听得霍龄道:“舅舅舅母,外甥看了一圈,也只有大表弟最得我心啊,容貌秀丽,品行端正,正是我心仪之选啊!你们看……如何?嗯?”

    “这——!?”裴老爷惊诧之极。

    而站在门外偷听的裴云惜,已惊得止住了呼吸!

    第七章

    院中的十几口红木箱子碍眼之极,如山丘般堆叠在一起。

    裴云惜怎还有喝粥的情趣,快步绕过这些箱子,奔出府门。他听阿眉说,裴明惜一早便去了铺子,可怜他那温和善良的大哥,竟是不知自己已被霍龄相中,即将嫁做他妇!

    裴家的商铺在东大街上,裴云惜一路快走,汗水淋漓,这日头经前几日的暴雨洗刷,愈发猛烈。打照在脸颊上,犹如烙铁。行了一炷香,总算到了裴家茶铺,裴云惜气未喘匀,便问道:“我大哥在何处?”

    算账的掌柜见是二少爷来了,急忙迎出来,“唉哟,二少爷您这是找大少爷有事啊?”

    “十万火急!”裴云惜扶住柜台,追问,“他人呢?”

    “这,这……大少爷带着阿四收账去了呀!都去了一个时辰了!”掌柜也跟着急起来,“收好几家呢,没法找啊。不如二少爷您稍事休息,等一等?”

    裴云惜只得按捺住性子,坐在铺子里等。倒是没半柱香时间,阿四回来了。掌柜惊疑道:“阿四,大少爷人呢?”

    阿四道:“大少爷收完账便叫我回来了,他说他要去柳居一趟。”

    裴云惜即刻起身,又冲了出去。掌柜见他风风火火,纳闷道:“这二少爷平日清闲随和,今日怎这般火急火燎?”

    裴云惜顶着日头又从东大街直穿到西大街,汗流浃背,面色通红,他走到柳居门口,忽的见门楣上悬着“戴府”匾额,这才回神。他难道要进柳居去寻大哥,将这种事当着戴仓司他们的面说出来吗?自然不能,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怎能搬到台面上说?

    他呆呆地盯着匾额,任由汗水滑落,聚集到他的下巴尖上。守门的下人见他立在门口,走过去道:“这位公子,你有事求见戴大人吗?”

    “啊……不,不,多谢。”裴云惜仓皇地摆摆手,“我等人。”

    “那你可站到一旁树荫下,这天可热着呢。”下人好心道。

    裴云惜点点头,领了他的好意,便独自挪到一旁的树荫下,傻乎乎地站着。他也不知自己要站到何时,总得等到大哥出来。可他大哥何时出来?他……也不知啊。

    这天跟火炉似的,蒸得裴云惜晕乎乎的,好似脚踏软云,无处着落。也不知站了多久,裴云惜感到脚边有何物在蹭着自己,他低头一瞧,便瞧见一只哈巴狗在嗅他。

    这狗……不是焦尾吗?

    裴云惜认得这狗,这是薄肃的狗呀。它怎跑到此处来了?裴云惜打量着它,试着开口叫道:“焦尾?”

    “呜!”短脚的哈巴狗猛地抬眼看他。

    竟真是叫这名!裴云惜不觉笑起来,又唤了声:“焦尾?”

    哈巴狗猛地摇起尾巴来,冲着他吐舌哈气,裴云惜觉得它有些可爱,便蹲下来,摸了摸它。焦尾毛色黄亮,毛发柔顺,想来是过的上等狗的日子。这估计比他活得滋润多了。

    “你怎地跑出来了?不怕……不怕有人担心你吗?”裴云惜低喃道,像是跟焦尾说话,又像是自语,“你跟琴同名……你在那人心中,怕是与琴一般重要吧?”

    焦尾呜呜了两声,愈发欢快地蹭他。但裴云惜蹲得呼吸短缺,胸口发闷,一屁股狼狈地坐到了地上。便在此时,他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你在此地作甚?”

    裴云惜逆着刺眼的光抬头望去,那人隐没在光环里,面庞虚幻,“你……?”

    “焦尾怎与你在一起?”

    裴云惜匆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模样仓皇,“薄,薄公子……”

    薄肃上下打量他,目光犀利,“你有事?”

    裴云惜霎时便有些无地自容起来,他已在薄肃面前出丑多次,早已颜面扫地,心知他早已瞧不起自己,却又忍不住失望,“薄公子,实不相瞒,在下是在等大哥,家中下人说,大哥来了柳居。”

    薄肃一听他原来是来找大哥的,眸子沉了沉,又道:“你大哥确在府上,为何你不通禀求见?”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