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章之二十六

    章之二十六

    郑卿青将我的资料拿去影印了，我蛮好奇他要影印来干嘛，不就一张学校简介吗，我去多要一张不就好了。

    我默默挪到了影印机附近的座位，排在郑卿青前面的大约还有五个人。

    我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看着他的侧脸轮廓，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照得他髮梢好似微微发亮。他穿着简单的t恤外面罩着衬衫，头顶上的电风扇使他的衬衫一角稍稍飞起，而我又想起了当年我们刚在一起时的事。

    那时接近大考了，夏天很热，我不喜欢和他牵手，因为不只他冒手汗，我手汗也冒得挺厉害，两个人牵手就好像在用彼此的汗洗手似的，我觉得噁心。

    我不牵手，就是抓着他的制服一隅，我觉得这样特别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湘岑说我和郑卿青就是一巨人组合，小鸟依人个屁。

    我们学校的制服是白衬衫蓝衣领，郑卿青那几件制服衬衫的衣角，不到两个月就都给我捏黑了，他这人有些微强迫症，觉得白衬衫有一个小黑角看起来特别不爽快，硬是把我给念了一顿。我就给他唸吧，他再会唸也没我老妈强，我根本不怕。也许这就是我们感情持久的原因，禁得起郑卿青碎碎念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他要是错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得光滚一辈子。不过他家经济状况应该是足以让他买个老婆啦。

    我抓着他衣服也是有个目的，我看到那些好像永远没正经事需要干的高一学妹，就特别不爽，尤其是三不五时就故意来班上门口晃晃、偷看郑卿青的那几个。我将他衣角捏黑就是一种宣示所有权的行为，郑卿青听完此言，鄙视我并点头道：「我知道了，黄狗圈地盘那样。」过了一阵子，我跑去买了一大罐漂白水给他，却始终不见到那黑掉的衣角有变白的倾向，似乎还更黑了几分。

    我想着想着，总觉得自己好老，十八岁已是四年前的事，我就像个孤单的老人般，疯狂重複诉说着过往的事。我趴下来，看着郑卿青前面的人影印完了，看着郑卿青投币、将纸放下去、按了影印建??????我忽然觉得好不真实，为什幺这幺一个优秀的男人偏偏是我男朋友？要脸蛋有脸蛋、要脑袋有脑袋，就差那张文凭，家境也不差，人品优、个性好??????得了，我好像在推销什幺东西似的。 这男人是我的，推销干嘛？我就期待他滞销，永远让我攥的紧紧的、握在我手里谁都不准抢。

    郑卿青影印好了，回头往我原先待着的地方望了望，没见到我，原本还有些冷漠的表情忽然有些紧张、还透漏着一些担心。我看着他这表情，心理「咯噔」了一下，竟是有点开心。原来给一个人牵挂着，是如此幸福的事。

    我拎起包包，蹑手蹑脚走到他旁边：「嘿。」

    他显然给我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才转过来看我，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妳为什幺乱跑？」

    我俏皮的眨了眨眼，指着我刚刚坐着的位子，满脸尽是无辜：「坐在那裏才能看到你。」

    他先是一愣，眼色渐渐变柔和，揉揉我的头髮：「下次敢再给我找不到，妳就完蛋了。」

    我也揉揉他头髮：「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会找到你。」

    他把我轻轻揽在胸前，轻轻地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很好。」

    唉，我说，现在的小孩越来越不知羞耻了，这图书馆的，晒什幺恩爱啊？

    郑卿青很想听我解释李清的事，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硬是要打马虎眼给他呼咙过去。

    「就我小学时的朋友咩，我跟他说过我有男朋友了。你比他高比他帅，我不会抛弃你的，安啦。」我尝试安抚郑卿青。

    郑卿青瞪我，显然是很不相信我。

    我拍拍他的脸蛋，扯开话题：「郑卿青，我们周末出去玩吧？」

    他拿开我的手：「去哪？」

    我歪头想了想：「天涯海角？」

    郑卿青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我们去骑脚踏车。」

    我惊讶：「我以为你不喜欢户外运动。」

    他指了指捷运月台上的电视萤幕：「刚好看到的。」

    「你也真够糟糕的，很没诚意。」我抱怨。

    他牵起了我的手，微微挪到我身侧，替我挡住列车进站时的强风：「妳刚刚的解释也很没诚意。」

    这家伙挺喜欢记仇的。

    我叹了口气：「几岁了玩这种游戏？」

    他牵着我进了车厢，冷着一张脸，显然是还对我敷衍他这件事有些生气。

    我想了想，这李清我真的跟他失联很久很久了，他和我并没有什幺「剪不断，理还乱」的複杂关係。可这似乎快要变成了我和郑卿青之间的感情大危机。

    车厢内人不多，可我就是喜欢站着，郑卿青也总是会陪我站着。

    我看着一站过去、两站过去、三站过去，郑卿青始终不理我，平时他都会闹闹我什幺的。我忽然觉得好孤单。

    我扯扯郑卿青的袖子：「你想要听什幺嘛，我讲给你听。」

    我觉得似乎大部分是我的错，所以我先拉下脸来跟他道歉。我八月多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不想要浪费时间和他冷战，我希望剩下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

    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全部。」

    我打了个冷颤，我没有从他眼里看到那幺冰冷的眼神过，总觉得有些伤心和害怕，少女心总是很容易受伤的。

    我愣了一会儿，垂下头。明明在图书馆的时候对我还挺好的，我觉得他的心比后母心还难猜测。

    「他是我小学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同学，同班的时候感情很好，可是他六年级的时候转学了，然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我小声道。

    郑卿青低下头来看我，我不敢看他。我这小孩从小就是乖乖牌，最怕被人家兇，现在郑卿青这幺兇，我是断然不会去对上他的眼神的。

    他好像就这样静静看着我看了约莫两站，也就是大约四、五分钟，然后才终于揽住我肩膀，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没有要兇你的意思。」

    我好想像平常一样，笑他真是好肉麻好噁心，可我刚刚是真的给他那眼神吓到了，我什幺都不敢做。

    我觉得挺委屈的。郑卿青当初就那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我也没有这样兇他。我不过就是遇到个李清而已，他凭什幺这样生气？时代不同了，大男人主义我不接受的。

    郑卿青弯下腰好跟我正视，一脸歉疚的拍拍我脑袋：「我刚刚太兇了，对不起。」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撇过脸。想想人总是有情绪，他这也只是在吃醋，我似乎小题大作了，好像该要赶紧和他和好才对。再想想，不行，我好像该给他个教训，和他再冷战个三五天才行。又再想想，可我跟他的相处时间剩那幺少??????

    啊，我为什幺是生做女儿身呢？这脑子里的想法反反覆覆的，我自己都觉得好累。

    最后，我妥协了，抬头拉拉郑卿青的头髮：「下次不准这样。」

    他笑笑，刚好到了我们要下车的车站，他牵起了我的手，出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