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分节阅读38

    ☆、第38章

    芙涉江下了台,正坐在小几前饮茶。那边莎诃抱着琴匆匆来了,一头金发有些凌乱,被她随意用手指梳了几下。

    “你去哪儿了?崔姐姐刚还在找你。”芙涉江见状便问道。

    莎诃惶惶地朝她道歉:“对不起……我去,去茅……”

    “好了好了,”芙涉江不耐烦地打断她,对她一仰下巴:“快上台,崔姐姐已经替你顶了一阵。”

    她蹙起眉看了看莎诃乱糟糟的鬈发,又道:“你过来一下。”

    莎诃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头发便被芙涉江揪住了,她动也不敢动,任凭芙涉江在她头上鼓捣着。

    “行了,这样看起来好一点。”芙涉江满意地说。她帮莎诃把头发用一把玉花鸟纹梳篦勉强固定住,看起来整洁一点。

    刚说完,崔士贞就几步跑来了后台,见到莎诃她急忙道:“快,轮到你了。”

    眼看着莎诃抱着琴上去了,崔士贞才舒了口气,坐在小几边,也跟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喉。

    “崔姐姐,这么愣的一个人是从哪儿找来的呀?”芙涉江笑着问道。

    崔士贞道:“啊,说是从明宫来的流民,本来是被卖去勾栏院里当清倌,主子偶然见了,看她弹琴实有一手,就给招来了。你别说,她自创的那曲《浮世非梦》还挺好听的。”她边说边将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挽好,修长的脖颈仿佛玉一般光洁白皙。

    芙涉江露出一个隐秘的笑容,低声问道:“崔姐姐,那位爷什么时候来娶你?”

    “什么呀,你听他胡说。我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崔士贞毫不在意道:“我这辈子注定徘徊于烟花之地,不可能脱得了身的。”

    见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芙涉江有些不服气地说:“你又如何得知脱不了身呢?”

    崔士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芙涉江自觉没趣,干脆走到一边,悄悄挑开了帘子朝外面望了望。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额间一点朱砂的清俊少年。

    夜已深沉,月色渐浓,照耀在归家的路上。

    冷独听背着睡过去了的沐如杭,走在幽远的巷子里。

    “……我要吃那个。”沐如杭忽然喃喃道,一缕清口水直接滴到了冷独听的背上。

    “好,回去吃。”冷独听只当他醒了,闻言便也顺势应了一句。

    沐如杭趴在他背上又道:“师兄你怎么总是和我抢……小心我告诉师妹……你、你偷看她洗澡……”

    冷独听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这条巷子仿佛就是他们年少的道路,虽然又窄又深,但也有一轮明月相照,纵是千山万水,也足以一往直前。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惊醒了沐如杭。冷独听也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块造型雅致的莲花玉佩。

    “哎哟。”沐如杭从他背上跳下去,将玉佩拾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又从衣襟里摸出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

    冷独听便问:“这是什么?”

    沐如杭将其中一块玉佩递给了他,有些别扭地说:“那天在集市上看到的,觉得好玩就买了,我拿来系在玉笛上。这块就给你吧。”

    “好,多谢。”冷独听微微笑着接过了玉佩,将它郑重地放进了衣襟里。

    隔日,沐如杭就在他的剑鞘上看到了那块莲花玉佩。

    清明小雨,街上铺着一层随雨而下的落花,踩上去又软又滑。

    由于沐如杭与冷独听没有撑伞,身上都沾着落花和雨。当两人走上了白玉桥时,忽然看到桥上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摆在地上的篮子里放着几支新鲜梨花,莎诃正站在旁边,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

    “你的梨花多少钱一支?”沐如杭走过去笑微微地问。

    莎诃转过头来,在看见是他们后有些惊讶:“啊……两文钱。”

    沐如杭正想掏钱时,一辆马车突然冲上桥来,三人急忙闪避过去。莎诃跑得慢了一点儿,就在快被奔腾的骏马踩踏到时,冷独听将她一把扑到了白玉桥的栏杆上。

    莎诃的头发松开来,那把梳篦也跟着跌进了河里。

    等马车驶走后,沐如杭还有些惊魂未定:“什么嘛,马车不是不能过桥的么,真气人!”

    冷独听放开莎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莎诃拢了把头发,忽然叫道:“我的梳篦不见了!”

    莎诃焦急地在地上看了一圈,然而一丝踪影也无,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该不会是掉进河里去了吧?”沐如杭道。

    “怎么办……那不是我的……”莎诃红着眼圈,望了望桥下的河就想翻下去寻找,被冷独听拉住了:“别下去,河太深了,而且那把梳篦应该也被冲走了,你找不到的。”

    他看了看白玉桥旁边的摊贩,跑过去买了一枚珐琅华胜。

    “这个给你,用来赔梳篦应该够了吧?”冷独听将华胜递给她。

    莎诃怔住了:“那怎么行……多少钱?我还你……”

    沐如杭却拉过冷独听,冲她挤了挤眼睛:“没事没事,就当送你了,我们要走了,再见!”说完他拉着冷独听就跑了。

    莎诃握着那枚珐琅华胜,她低下头看了又看,忽然微红了脸颊。

    冷独听莫名其妙地跟着沐如杭一起跑,忽然道:“你的眼睛!”

    沐如杭停下来摸一摸眼角,发现渗出了一点血迹:“可能是刚才被什么划到了。”他回想起方才躲避马车时曾经蹭到了莎诃的头发,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梳篦划伤了吧。

    “要是留疤怎么办?”冷独听掏出帕子,替他按在了眼底的伤痕上。

    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当莎诃回到思故园时,身上几乎都湿透了,金发也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

    芙涉江看着她蹙眉道:“你的头发怎么又乱了?”

    莎诃吓了一跳,急忙从衣襟里摸出一把同样的玉花鸟纹梳篦递给她:“这个,谢谢,还给你。”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留下芙涉江捧着那把梳篦自言自语:“哈?这把这么新,怎么会是我的呢?”但她也没追究,只把梳篦□□了发髻里。

    这段时间外出卖花的钱为了买梳篦还给芙涉江,已经都被她花光了。但当莎诃回到房间,拧干头发再簪上那枚珐琅华胜时,她仍然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

    那两位公子真是好人,她想。

    当冷独听回到家时,别初赋正在亭子里与人对饮。

    那个一身雪白的女子见了冷独听立刻笑道:“阿冷现在长这么大了?剑术练得如何呢?”

    冷独听闻言便走过去对那女子致礼:“九姨。”

    别初赋冷哼一声:“十七岁了连御剑术都使不好,我都不想说他了。”

    女子嗔道:“好好好,那么剑鬼,你十七岁的时候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作为么?”

    “九、世、雪!”别初赋咬牙一字一句道。

    冷独听由于离九世雪不远,很快就被她身上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急忙运行真气护体。九世雪笑着挥手让他走开:“去练剑罢,免得我冻坏了你又要被你师尊吼了。”

    “是。九姨慢坐。”冷独听闻言便下去了。

    别初赋合扇起身,望了望亭子底下的游鱼问道:“你这次来大齐又是要做什么?”

    九世雪把玩着茶盏,慢悠悠地回了个眼风:“来做生意的,你可别挡了我的财路,到时候就不请你吃酒了。”

    “哟,我就那么稀罕你的两盅酒?再说你有什么生意可做,不如说出来让我入一股罢?”别初赋笑道。

    抬起一只雪白冷香的手,九世雪点着他道:“我开医馆,你能做什么?替我多贡献伤患?”

    别初赋扑哧笑道:“好啊,江湖盛名的鬼神医居然也要开始救苦救难了么?”

    “你不懂,我一向是最慈悲为怀的。地方我都选好了,在湘府的郡首望京,就叫白雪医馆,以后可要多多帮衬生意啊。”九世雪替自己斟了杯茶,闲闲笑道。

    两人玩笑开了半天,九世雪才正了脸色,声音低下来道:“阿冷近来没什么事罢?”

    “没有。只是我看他根骨虽佳,却不是个适宜修仙的料,只能往剑术上发展了。”别初赋道。

    九世雪点了点头:“命若如此,倒也无妨。不过自你成为散仙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这是为何?”

    别初赋叹了口气,他用扇子支着脸,道:“只是有些倦了。”

    冷独听独自一人在空地上练剑,一招一式,尽得真传,都是别初赋亲自教导。七月,便是江湖上一年一度的剑界盛会了,只要他能突破第八式剑招,别初赋便允许他参加。

    偶然看到了剑鞘上的那块莲花玉佩,冷独听微微一笑,很快又继续沉浸在了剑术中。

    于是那年的江湖,谈论得最多的无非是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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