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鸟记》逐鸟记分节阅读6

    “嘿,你还挺敢意淫的啊,我呸。”

    “不是的话就滚回去,不然他们都以为我跟你搞玻璃。”

    丁满却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我就不走,你拿我怎地?”

    秦正语没法了,只能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丁满说:“喂,你到底在看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小说。”

    “什么小说?”

    秦正语转头冲他一笑,“黄色小说。”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丁满就要起兴头,“靠,我就知道,快点跟我分享一下。”

    “谁要跟你分享,”秦正语才不给他面子,直接躺下了,“自己找去,网上一搜一大堆。”

    丁满听了这话就闹他,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用手挠他腰窝,秦正语怕痒,哈哈笑起来,翻身扭着要爬走,“别闹……我痒……”丁满哪肯轻易罢休,直接骑在了他的身上,裆部顶着他的屁股,向前耸动着,模仿**的动作。秦正语有点慌,猛地翻过来,想推开他,于是就直接面对着丁满了。丁满停下了动作,有点稍带迷惑地看着他,他们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丁满露齿一笑,“干嘛这么紧张?”

    秦正语知道这种玩闹在丁满这种男生的世界里是很平常的,他不能表现得跟个被猥亵的女孩子似的,那样子反而古怪异常。但他还是感觉被冒犯了,有种由衷的紧张,全身都戒备着,电网拉响。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然后把丁满推开,“滚滚滚,回你床上去,你还没洗澡呢吧,脏死了。”

    丁满说:“放屁,我刚刚洗的,你才没洗呢。”

    “我也洗了。”秦正语侧着躺下去,翻出枕头底下的单词册子,“快回去,我要背单词了。”

    “装什么勤奋,嘁。”丁满拿手指戳他的腰,“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秦正语不理他,就光看眼前的单词,丁满又凑过去,问他:“喂,你想考什么大学?”

    “不知道啊,”秦正语语气很懒,“随便吧,能上个二本就最好了。”

    “你想考出去吗?出省?”

    “不想。”

    “为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多好。我啊,不知道靠体育能不能考出去呢。”

    “嗯?那祝你成功啊。”

    “嘿嘿。”丁满笑了起来。“所以你为啥不想考出去?”

    “我这人懒,不想跑太远,安于本分。”

    “哦,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人最怕一成不变,喜欢看外面的世界。”

    “你成绩这么烂,真想出去看看,就赶紧回去多背背书,争取考多两分吧。”秦正语奚落他。

    丁满这次倒是没有要闹他的意思,只是笑了一下,“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就算没考出去,也不会呆在这里的,我要出去四处流浪,能跑多远跑多远。”

    秦正语回头,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开口:“你会死在外面的。”

    “没关系啊,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丁满双臂交叉,撑在脑后,神色坦荡。

    秦正语心底感到一丝触动,“我以前也很喜欢说这句话。”

    “是吗?我也不知道从哪看来的。”

    “哈哈,我也是,忘了,可能是网上吧。”

    “你想,人终究是要死的,死在哪里不是死呢?死在什么时候不是死呢?如果体验过自己想要的,那么就算立刻死了也没所谓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正语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语气有点激昂,“人说到底,活着就是为了各种感受,有的人即便活到七老八十,没体会到自己想要的感觉,那么又有什么意义呢?跟行尸走肉也没差别。”

    “你想要什么?”丁满问他。

    “那你又想要什么?”秦正语反问。

    “我?我最想要自由啊。”

    秦正语朝他笑笑,“妄想。”

    “那就算是妄想吧。”丁满不以为意,“你呢?没回答我问题啊你。”

    秦正语狡黠地一笑,“不告诉你。”

    “靠,耍赖啊。说好的交心呢?”丁满用手臂顶住他的胸膛,作势要揍他,秦正语拿小腿踹他,“就是耍赖怎么着,你快点给我回自己床上去。”

    丁满这次倒没有再赖着,他爬回了自己的床上,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脏话。

    秦正语当然清楚自己最想要什么,他想要永恒不变的来自于秦正思的爱,并且是一种掺杂进了肉欲的爱。这种东西,如同丁满所渴求的自由一样,是妄想,是幻梦,是开在冰山顶上的带刺毒花,一辈子也不可能摘取。但为了它而穷极努力的这个过程,在秦正语的眼里,并不是没有价值的,欣喜与愉悦固然是好,但绝望与痛苦同样是组成人生的一部分。秦正语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比以往更通透了。以前,他许下了永远像个小孩一样开心的愿望,只想拣些好的果子来吃,但当他彻底明白这不可能被实现的时候,就转而正视人生中必将降临的那些痛苦。他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成长不是一个努力学习技能,从而去规避现实伤害的过程,而是一个让自己学会把带刺苦涩果实当作甘甜蜜糖吞下的课题。人是一种会从幻想中获得生存能量的动物。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秦正语瞄中本市的一所二本院校,定为了自己考学的目标,那所学校离秦正思的学校很近,就在同一个大学城。他跟秦正思说了此事,秦正思表示支持,但又问:“你没想过考其他省的学校?外面也有很多好学校。”

    秦正语愣了,“为什么要考外面的学校,我没想着出去。我们市里高校这么多,别的学生想考进来还难呢。”

    “哥哥觉得你出去历练一下也好。”

    “不用。”秦正语回绝得比较生硬。

    “为什么不呢,”秦正思呵呵直笑,“你又不是我,尽管考出去也无所谓。”

    秦正语疑惑地看着他,秦正思就说:“我当初是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才没考出去的,幸好我们市不是什么穷山沟,不然我就肯定要考出去,然后你就寄人篱下,不知道被哪家养着了。”

    秦正语哦了一声,低头吃饭,想起秦正思为了他,连高中都是走读的。他过了好一阵才挤出一句:“……我不想离家太远。”

    秦正思看他认真的表情,有点好笑,“你啊,哎……男孩子太恋家不是好事。”

    什么恋家,秦正语冷冷地想,这个家除了他就是秦正思,与其说是恋家,倒不如直接点说,就是恋兄。

    秦正语有时候觉得,他爱秦正思实在是太自然不过的事,自然到令他觉得,秦正思不能像他爱他一样爱自己,反而是不自然的。想想,秦正思如兄如父,从小陪着他,保护着他,引导着他,给他所有的安全感,同时也是他一切的情感依靠,他怎么可能不爱秦正思呢?他活了这么久,生命里几乎只有秦正思一个人的身影,他是他精神世界里的顶梁柱。

    秦正语越想,越进入一种阴暗的绝境,真想有朝一日,他和秦正思死在一起。反正他和秦正思是同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骨血里带着相近的基因,死在一起,也算是有始有终,两个生命的重新合流。他也冷静地发现,自己的内心离那个平常人的世界越来越远,平常人是绝对不会像他这么想的。那个深渊在朝他呼唤,每当他往下望,总能感受到它朝自己吹拂而来的那阵冰凉的风。风里有种叫人痴迷的气息。

    11

    秦正语没有想过,自己看同志小说的事,会被丁满撞破。但在事后仔细想来,这件事也是迟早的,毕竟丁满老是喜欢凑过来看他在做些什么,烦得要命。

    那是接近学期末的一个日子,天气很冷了,灰暗暝寂,微微下起点小雪,学生们面上缺乏表情,像木雕一样快速移动着。秦正语晚间回宿舍的时候没有打伞,被浇了一头白色的雪沫,抖落的时候都化成了冰凉的水滴。他冷得要命,却又要坚持洗澡,发现水温很低,大概是外面的水管冻住了吧,哆哆嗦嗦地冲完了囫囵澡,套上了厚厚的睡衣,然后就躺回了床上。

    躺了一会被窝才暖起来,他感到一种舒适的倦意,突然就想起上次手机里的小说还没看完,于是就爬起来,在床垫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他上次看到一半的是军队里兵哥们的故事,全是男人的环境,通篇**裸的雄性荷尔蒙,看得他颇为脸红心跳。他看到了新兵被几个老兵绑在小黑屋里性虐的那一段,发现自己硬了,正准备翻过身的时候,半空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他的手机给抽走了。他大惊之下,竟然懵了,有那么两秒钟没反应过来——丁满这王八蛋!

    丁满缩回了他那边的床,嘿嘿笑着翻看他手机里的小说,看着看着,就有些安静下来,不笑了。秦正语很快地跨过床栏,爬到他的床上,然后从他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他不想看丁满脸上某种古怪的神情,他只是非常地愤怒,他把手机甩回床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就对丁满动手了。

    丁满接住他来势凶猛的拳头,低声说话:“别……我也没想到你看的是那种……”

    “想你妈逼!”秦正语气急了,甚至很有些委屈和难堪,坦白讲,他被他哥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从没有经历过这种羞辱,“你给我闭嘴!”

    丁满被他使尽全力踹了好几脚,痛得嗷嗷直叫唤,他也没想到秦正语会这么生气,他看得出来秦正语平常一副冷淡慵懒的样子,没想到打起人来这么疼,以至于他都想求饶了。但他丁满是不会求饶的,几乎不会,也从来不肯,于是他能制住对方动作的就只有把他压着了。

    秦正语真是很生他的气了吧,他就没见过这人的脸红成现在这样,眼睛里似乎都有泪光在闪烁。下面的同学看着他们俩,都愣了,小心地问:“喂,你俩怎么了?没事吧?”丁满朝他们笑笑:“没事啦,我开他个小玩笑,他就急了。”秦正语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光是瞪他,样子还挺好笑的,委屈得不行,像个小孩。

    这个时候宿舍的灯到点自动熄灭了,丁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了,倒是能闻得到他身上刚洗完澡淡淡的香气。他弯下腰去,在秦正语耳边悄声说:“对不住,我没有想过会撞破你的秘密,给你道个歉,别气了啊。”

    秦正语转过头去,声音压得很低,“你给我滚开。”

    丁满从他身上翻下来,看着秦正语很快地爬回自己的床上去,简直像场逃难。

    秦正语真是想把丁满给剐了。他以为自己随着年岁增长,已经把这种粗糙的戾气给甩得很远,没想到还是被丁满这人给激活,更甚从前了。尤其丁满知道这个秘密以后,还经常用一种了然于心的眼神看他,每当丁满这样看他,他心中的戾气就要深一分,已近喷发的境地。为什么第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会是丁满?换做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人物,秦正语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有一次,寝室里又讲到女人的话题,丁满自然还是要大侃特侃那些不知是真或假的经验,他一边讲一边拿眼神瞟秦正语,瞟得众人也起了疑心,“你老看秦正语干什么?”丁满就笑,“哦,没什么啊,就是在想秦正语会喜欢什么样的。”

    秦正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喜欢胸大腿长皮肤白的。”

    “是吗?我也挺喜欢的,但是娇小一点的平胸类型也不差。”

    “呵呵,你什么都喜欢吧。”

    “对啊,口味广泛。”

    秦正语不知道他这种似有若无的试探有什么意义,他也从中察觉出了一种自作聪明的挑逗意味,这让他很恼火,但又不想私下找丁满来说,他甚至根本不想跟丁满多说一句话。他开始跟丁满冷战。

    诚然在以前他们关系就不算很铁,但一旦其中有个人打定主意要跟另一个人断交,那么这种氛围他们周边的人也都可以看得出来。宿舍的人暗地里都有所察觉,那就是秦正语好像跟丁满闹了很严重的矛盾。丁满起初还是笑呵呵地去逗秦正语,久了见其没有反应,似乎也有点拉不下脸,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降至了冰点。

    秦正语破罐破摔地想,丁满如果要说出去那就说出去吧,反正也快毕业了,顶多被他们再议论一个学期,而想到万一这事传到老师那里去,再传到他哥的耳朵里,那么他就顺势把什么都说了,迎来他终于要抵达的终点。早死早超生,那柄悬在他头顶的剑已经过于持久地使他的神经遭受折磨了,倒不如让它早日落下!

    秦正语就默默地等,等丁满把这事给宣扬出去,哪知丁满却也没有干这么缺德的行径,他看起来只是恼秦正语不理他了,碍于面子也不来搭理。秦正语冷冷地想,他不会把自己当什么朋友了吧,那可真**自作多情。

    冬天真的很冷,这个接近南北分界线的省会城市,到了冬天也没有暖气,取暖只能靠人体自行产生的热度。秦正语有时躺在被窝里,觉得脑子都是木的。他记得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九度,他冻得厉害,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双脚的存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候,他发觉隔壁床有了很大的动静——是有人在朝他这边爬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着一个年轻的躯体带着温热的气息滑进了自己的被窝。他刚想叫出声来,就被丁满捂住了嘴,“嘘——”他说,“小点声。”

    秦正语扯开他的手,声音很低,“你过来干嘛?”

    “和你睡啊,太冷了,快冻僵了,两个人睡暖和点。”

    秦正语哼了一声,没说话。他之所以没立刻把丁满赶回去,也是因为他发觉确实暖了很多。丁满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身体像个小火炉,贴近的时候会把皮肤烘得暖热。他低低地笑,“你脚怎么那么冷,简直像块冰。”

    秦正语没回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丁满凑上来在他耳边说话:“喂,你还生我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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